第二章 虫子、拼图和国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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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子音说完这两句话,便突然停止了。

    一瞬间,周围的白墙和地板纷纷解体变形,像拉长的数据流一样,朝着黎佳疯狂涌来。

    黎佳瞪大了眼睛。

    数据流经过的地方,原本是空白的房间地板上,赫然多出了一块巨大的拼图。

    拼图整体是黑白两色,图案是一个骷髅头。

    整体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在骷髅的右眼眶处缺了一块。

    【一百一十一号玩家李林,三号玩家于彪,成功载入游戏。】

    【续命游戏“拼图迷藏”玩家集结完毕。】

    随着这两句话的余音在空气中消散,剩下的数据流宛如活物一般扭动,形成两个空洞。紧接着,空洞内出现了……两个人。

    黎佳默默咽下一口唾沫,一半是紧张,一半是警惕。

    新进入房间的两人相貌大不相同。其中一人戴着眼镜,看上去只是普通的办公室职员。

    另一个人,五官明明很年轻,却拥有一头雪白的长发。

    “如果不是染的,应该就是生了什么病吧……”

    黎佳漫无目的地想到。

    那两人一从数据流里走出来,就各自在房间里找了个角落坐下。不过他们看上去很生疏,并不像是队友之类的关系。

    联想到之前电子音说的编号,黎佳几乎可以肯定,眼前的两人,应该也是和自己一样的“玩家”。

    只是不知道,这编号到底有什么用……

    白长毛似乎注意到了黎佳的视线。对方抬起头,往黎佳这里看了一眼。

    黎佳做贼心虚,立即把头偏向了另一个方向。

    就在这时,天花板突然传来一道猛烈的震动,连带着摇撼了整个房间,宛如地动山摇。

    他脚下一个踉跄,整个人都摔倒在拼图上。

    只听见轰隆一声巨响,黎佳从震感中抬头,看见了一只硕大无朋的……包子。

    这只包子似乎是从天花板上面的空间跳下来的。它足足有几十个人聚在一起的体积,弗一出现,本来相当空旷的房间就显得逼仄了起来。

    包子的褶子口搁着一顶胡萝卜一样的王冠。王冠之下,它的五官像是用黑色马克笔画成的。

    仅仅一秒钟的时间,包子的水笔眼睛,便和黎佳对上了。

    随后,它简陋的线条嘴巴动了动。一道黏腻的声音从中发出,响彻整个房间。

    “嗯?本国王的拼图上,怎么趴了一只虫子?”

    黎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角落的白长毛霍然开口:“离开拼图!!”

    他的声音来得低沉而急切,黎佳条件反射地听从了对方的指令,立刻从拼图上站起来,又一步跳到了拼图的范围之外。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等黎佳在拼图范围之外站直了身体,回头再看,那只硕大的包子竟然高高跃起,投下的阴影就像一轮满月。

    然后,“满月”砰然坠下,死死砸在了拼图块上。

    黎佳背上划过一条冷汗。

    大包子砸下来的地方,刚好是他之前趴下来的位置。

    以那包子的吨位,若他没躲开,绝对会被砸个瓷实。

    黎佳心有余悸地后退一步,转头对白长毛道:“谢谢你……”

    但白毛看上去并不领情,听见他的答谢,只哼了一声,就不理他了。

    黎佳有点尴尬,不过很快尴尬就被恐惧取而代之。

    自称为“本国王”的包子慢条斯理地从拼图上跳了下来,又是一阵仿佛小型地震的跃动。

    包子在房间里蹦跶了一圈,突然哈哈笑了一阵。

    它大笑的时候,那张由简陋线条构成的嘴无规则地抽搐着,一阵阵腐烂般的恶臭味从中涌出,仿佛是生肉的气息。

    “很好,很好,这次有三个虫子帮本国王找拼图。”

    它往房间的每个角落都看了一遍,然后清了清嗓子,继续说话。

    “本国王必须去美食之都参加下一届的美食节,然而美食之都的看门人是条贪财的猎狗,他想要本国王用稀奇的玩意儿去换取门票。”

    美食?黎佳下意识觉得不对,包子本来就是食物,食物去参加美食节?搞错对象了吧?

    但包子的吨位,加上之前闻到的恶臭都太过诡异,他并不敢随意打断包子。

    “于是,本国王用虫子的骨头磨制了这一副拼图。”

    “猎狗听了以后,非常高兴。他对本国王做出承诺,只要本国王把拼图送到他手上,他不但给我一张门票,还会额外奉送我一张。”

    包子说到这里,语气猛地一变。

    “可是!”

    “就在拼图完工的当天,一群虫子发疯了,闯进本国王的工坊,吞掉了一块拼图。”

    “本国王很生气,可是虫子和拼图的气味混杂在一起,本国王分辨不出来。”

    包子的黑线条眼睛流出两道宽痕迹,代表眼泪。

    “本国王恨啊!不过以本国王的聪明才智,本国王很快想到,要对付虫子,最好的武器,就是虫子本身。”

    黎佳在包子的侃侃而谈中,只感觉如坠冰窖。

    包子一出现,就叫他们几个房间里的人为“虫子”。

    加上它之前的那些话……

    这岂不是意味着……那副拼图其实是骨头做成的……而在包子的世界里,一群人吞了其中的一块……

    包子说完之前的话,便摇晃了一下圆鼓鼓的身体。

    它这一动,头顶褶子口的王冠悬浮而起。紧接着,没了王冠拘束的褶子口像一朵花一样,噗噜噜地张开了。

    褶子打开的刹那,十几道砸地声咚咚地响起,纷乱而沉重。

    剧烈的恶臭一瞬间蔓延开来。黎佳伸手捂住口鼻,往上看了一眼。

    这一眼,他就看清了从包子里释放的东西是些什么。

    那是十几具裹着黏液和暗红色碎肉的人形躯体。

    “所以,”人体被释放出来以后,包子一跳,便把王冠重新戴回头顶。

    它对最近的黎佳笑一笑,“你们几个,就负责从在场的虫子里,找到那个真正吞了拼图的虫子吧。”

    “当然,本国王心地慈悲善良,必要的提示还是可以给你们的——如果你们有问题,也可以问问本国王。”

    包子说完,看着哭丧着脸的黎佳,冷不丁道:“不如先从你开始吧,虫子,你有什么要问本国王的?”

    被这么一个怪物猛地叫住,说不害怕是假的。黎佳浑身一僵,很快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他深呼吸了两下,随后抬头看向包子:“请问国王大人……如果我们不帮你找拼图,会怎样?”

    包子的眼睛像镰刀一样弯了起来:“你是第一个主动开口叫我国王大人的虫子,很有礼貌,本国王原谅你的冒犯。”

    随后包子突兀地朝前一倾,黑色笔画构成的五官几乎和黎佳面贴面。

    一个狞笑,从简单的黑色线条里悬浮而出。

    “——如果你们不找的话,那么本国王也就只好把你们做成拼图了。”

    黎佳还想说什么,包子却已经转向了白长毛。

    “该你了,白虫子……啧,你身上有一股讨厌的味道,本国王很不喜欢。”

    白长毛没有接包子的话,只慢慢开口:“你说的拼图,在此时此地,是否只有完整的一块,而且,确定只在一个人的胃里?”

    包子满意地点点头:“是的。你很会提问题嘛,可惜这里不是美食之都,不然把你变成本国王的钦差倒是很合适。你身上也这么白,一看就很像面粉。”

    白长毛冷冷地牵了牵嘴角,并不理会包子。

    接下来该眼镜男提问了。可惜对方距离黎佳太远,他什么也没听到。

    黎佳往眼镜男的方向看去,这时,身后的白长毛突然道:“那边那个玩家,问的问题是,如果只有一个人找到了拼图,剩下两个人会怎样。”

    “会怎样?”

    白长毛面无表情:“这个国王没有回答。”

    黎佳对这个答案并不失望,倒不如说,这种涉及游戏结局的问题,没有答案才正常。

    然后他想起了什么,连忙道:“你是怎么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听到的?”

    他们两个距离眼镜男足足有百十米的距离。加上包子的体积太大,只要一个人说话声音稍微小点,房间另一端的人就绝无可能听清。

    他看见白长毛露出一个讽刺的表情:“不重要。”

    黎佳:“抱歉……”

    两个人几句话说完,那边包子的问题也问完了,它挪动着巨大的身子,缓缓转向。

    把三个人又看了一遍,包子道:“你们现在就开始找吧,时间嘛……就三顿饭的功夫好了!可要用心找啊,否则本国王一气之下,直接把你们送到美食之都当主菜去……哼哼哼……”

    说着,包子又开始了跳动。

    和之前为了改变方向的跳动不一样,这一次,包子每一次跳跃的幅度都越来越大,头顶的王冠也一次次比之前高。

    又是一次跳跃,王冠再没掉下来,而包子也消失在了天花板中。

    “走了吗……”

    眼镜男不知何时从角落里出来了,跟黎佳一样站到了拼图旁边,喃喃道。

    黎佳看了眼镜男一眼,点了点头。

    而白长毛仍然坐在角落里,若有所思。

    沉默只持续了几秒钟,便又一次被电子音打破了。

    【续命游戏“拼图迷藏”过场休息时间结束,载入游戏法则——】

    【本场续命游戏的法则如下——】

    【第一,三位玩家一共有九十分钟的时间找出白案国王遗失的拼图。】

    【若超过此时限,或者未找到,视为游戏失败。】

    包子叫做白案国王,倒是挺符合的……黎佳集中精神,继续听电子音。他有奇怪的预感,这几条法则,绝对不能违背。

    【第二,天气炎热,物资容易腐败。因此每过六分钟,场上的尸体将会随机溶解一具。此过程不可终止,不可延后,不可干涉。】

    【尸体溶解后,其中的内容物也会一并消失,不论有机无机。】

    黎佳心头一跳。

    若说第一条法则听上去还有些黑色幽默的味道……那这第二条法则,则直接提高了整个游戏的难度。

    每过六分钟,一具人体就会直接消失。若是正好溶解了那具含有拼图的尸体,那这场游戏就已经结束了。

    ——以他们的失败为结束。

    所以,这不只是个寻物的游戏,还是一个和时间赛跑的游戏。

    【第三,寻找拼图的过程中,不可以用任何方式,直接穿透人体的胃部。】

    【第四,每过五分钟,寻找拼图的玩家可以获得一条和拼图有关的线索。】

    【第五,本场续命游戏的参与玩家,限定身份为——】

    【由于外界原因,意外身亡的死者。】

    这条法则出来的刹那,黎佳出了一口气。他早已有所察觉,听到这声审判一样的电子音,竟然有种尘埃终于落定的轻松之感。

    【法则补充结束……】

    【续命游戏,“拼图迷藏”,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