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你要,我就给。

南风五月h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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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山里的新年过的很简单,婶婶送来了自己家采办的并不多的年货,还有地窖里储存的过冬的蔬菜。一连几天龚璞都跟在夏蝉舒身后,只有十几户的小山村,很少有外人进来,而且正值寒冬,大家都躲在屋里,龚璞见过的人不到十个,接触最多的就是婶婶一家。

    婶婶家和蝉舒家差不多的格局,几间被熏的黝黑的屋子,两个老人带着两个穿着粗布棉衣的小孩,看样子应该是孙子孙女。

    夏蝉舒是临时决定回来的,现在还跟着个龚璞,家里的一应东西都需要去婶婶家拿,年夜饭这天夜幕刚刚落下,夏蝉舒要去婶婶家拿点蔬菜,龚璞又屁颠屁颠的跟了上来。

    “小舒,我们去哪?”

    “地窖”

    “啊?”

    “怎么你又怕了?”夏蝉舒带着嘲笑看着裹在羽绒服里龚璞

    “我怕什么啊,下个地窖而已”龚璞站直了梗着脖子说着,两个人都是背着简单的双肩包回来的,所以这几天一直穿的都是来的那天的羽绒服,夏蝉舒还有几件之前的衣服换洗,龚璞一直都穿着那一身。看着原本有洁癖的人,眼前一副入乡随俗样子,夏蝉舒笑了出来。

    “你别笑,我真的不怕,你回去吧,我去拿,大白菜和地瓜是吗?还要别的吗?”龚璞说着吸了一下冻的通红的鼻子,两个手往袖口一揣,就大步往婶婶家去了。

    “叔叔婶婶说话你要回答”夏蝉舒在后面喊了一句,笑着转身回去了。

    不知道夏蝉舒他们说的是什么方言,好在龚璞的领悟能力好,几天相处下来也能听懂一些话了,连比划带乌拉,龚璞拉住了非要代替他下去的叔叔,那个看着严厉,不苟言笑,一开始对自己抱有敌意的小老头,龚璞感觉到了在这个陌生村庄的温暖。

    地窖里都是一些他们自己种的蔬菜,储备用来过冬的。龚璞随意的拿了一些就爬了上来,婶婶又拿了一小块腊肉,推辞不掉,龚璞只好硬着头皮带了回去。

    进门直奔小厨房,龚璞得意的跟夏蝉舒炫耀着,时不时还冒几个方言。夏蝉舒看了看他,几天时间黑了不少,下巴几个上几个口子,是前几天用爸爸的刀片刮胡子不小心割到的,他也不在意,原本修长的手指在昏黄的灯光下也辨析不出来了。夏蝉舒已经升好火了,灶膛里的火光像太阳一样照在身上,她起身准备去洗菜,示意龚璞去烤烤。

    “我洗吧,水太冷了”龚璞先一步拿去水瓢就去打水了,刺骨的凉水龚璞轻轻的丝了一声,随即有点不好意思般的跟夏蝉舒找着话题“我们回头去集市上给叔叔婶婶还有两个小孩子买几身羽绒服吧,我看他们穿的棉衣好像不怎么暖和”

    “我年前有买了,他们不肯穿”

    “那我们去买点零食和好酒给叔叔和小孩子吧”

    “好”夏蝉舒看着洗好的菜,动手准备起来。

    “小舒,不如你教我做菜吧”

    “好了,我来吧,你去烤一会吧”夏蝉舒接过龚璞手里陈旧,黝黑,沾满了烟火气的菜刀。

    很快,一个小火锅,几个小菜就做好了,屋中央的方桌上,龚璞和夏蝉舒面对面坐着,头顶的灯泡依旧,蝉舒起身在供奉的长桌柜子里找到了一瓶酒,又拿了两个碗,倒了两份放在父母面前的照片前。

    一直没有说话的夏蝉舒坐回到饭桌前,龚璞看着她眼里的悲伤,一时也不知道做和反应,两个人都沉默了好一会。

    “吃饭吧”夏蝉舒开口说着

    “叔叔阿姨肯定也希望你可以开开心心的,小舒”龚璞起身拿了那剩下的半瓶酒,古老的泥坯酒瓶,不知道里面是什么酒,也看不到还有多少。

    夏蝉舒吃了一口饭,抬眼看了一眼龚璞,眼神里全是恨和嗤笑,只是在倒酒的龚璞没有看到。

    “小舒,新年快乐”龚璞递了一碗给夏蝉舒,夏蝉舒接过去,只轻轻的抿了一口,小火锅热气腾腾,白烟直上,飘到头顶昏黄灯泡的周围,就四散开了。

    夏蝉舒的心里也是一片氤氲,这个家支离破碎,原本新年是自己最开心的时候,爸爸妈妈会去集市给买新衣服,新鞋子,还有好吃的,年夜饭吃到最后,爸爸还会给自己一个红纸包起来的压岁钱,还会放烟花,她还可以去跟别的小伙伴炫耀。

    可是现在一切都变了,冷冷清清的家里,只有眼前的火锅被煎熬的发出难耐的声音。

    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因为眼前的这个人,可是为什么自己越是恨他心却越痛。

    可是自己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又怎能不恨?

    如果可以,真的想…夏蝉舒眼底的一丝狠厉闪过。

    夏蝉舒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的人已经有些喝醉了,嘴里却是一直在跟夏蝉舒道着歉

    “好了,去睡吧”夏蝉舒起身扶住了龚璞。

    “我想洗澡,小舒,我好痒,我还好热”龚璞抱着夏蝉舒的胳膊,红着脸又开始对着她耍赖。

    “那我去给你烧水,你先坐着”夏蝉舒起身就去了厨房。

    当龚璞穿着夏蝉舒的睡衣出来的时候,样子虽然有点滑稽,但是夏蝉舒依然没有心思在意

    “早点睡吧,衣服给你洗了,放在这烤着,明天应该能穿”夏蝉舒说完就转身去了房间。

    刚躺下,龚璞就也跟着附了过来,依旧是隔着被子,但是却把满是胡茬的下巴,窝在夏蝉舒的脖子里。

    “睡地板吧,趁我还没生气”

    “不嘛~小舒,地板好冷啊,我就挨着你,我不乱动”龚璞闭着眼睛小孩子一样的说着。

    夏蝉舒不在理他,安静了一会说到“明天要去山上给爸妈祭拜,要早起”

    “嗯好”仿佛睡着了一样的龚璞轻轻的回应着。

    夜深了,两个人的呼吸声均匀了,龚璞睁开了眼睛,满眼深情的望着睡着的夏蝉舒,却不敢伸手替她理一理发丝,好一会他把右手往枕头下塞了塞,轻声说着“小舒新年快乐”

    大年初一,原本应该是给左邻右舍的人走动拜年的,可是夏蝉舒家只剩她一个了,一直心情不太好的她很早就起来了,身后默默跟着的龚璞,提着一袋纸钱往山上去了。

    刚刚跨过新年,已经是新春了,可是天依然亮的晚,山里的气温原本就低,虽然积雪已经化完了,但是脚下的泥巴路还是坚硬的,太阳没出来,没化冻。狭窄的山间小路通往不知尽头的远处,路两边的树枝和枯藤肆意生长着,有伸出枝条到路上,路过都需要拦住它才行。夏蝉舒和龚璞出门的时候,天上还挂着淡淡的月亮和零星的几个星星,走着走着就隐没进云里了,光线变的越来越亮了,但是还没看到太阳。

    雾蒙蒙的山路越来越难走,气温上升,地上的冻开始慢慢化开,两个人的鞋上已经开始沾满了泥,龚璞也不在意,两个人一路无言,龚璞跟着夏蝉舒后面,只默默的跟着,一直低头走路的夏蝉舒没有看到前面会打到脸的藤蔓荆棘,龚璞一个大步走过去,在她身后伸手抓住那个几根还挂着刺的枯老刺条,抬高手。夏蝉舒被他这快步惊喜,抬眼询问的看着他,龚璞对着夏蝉舒咧嘴笑了笑,嘴里的白气就飘出去很远了。夏蝉舒一脸心事也就没有理会他,拉了拉围巾,继续低头往前走了。

    看着夏蝉舒走远几步,龚璞这才松开刺条,被放开的刺条弹了几下就恢复了“拦路虎”的原样,龚璞龇牙咧嘴的看着掌心扎着刺,皱着眉头轻轻呼着拔了下来,快了几步。

    “跟我一起去深山老林,怕不怕”夏蝉舒没有回头,不带感情的问着。

    “不怕,有你在,我就不怕”龚璞依旧一副孩子气的回答着。

    “这么信任我,呵呵”夏蝉舒侧过脸撇了一眼落后半步的龚璞,一脸冷漠的说着。龚璞也不在意,依旧笑嘻嘻的“对啊,我一直都相信你”

    夏蝉舒没有吭声,走了几步停下来,回头认真的看着龚璞,这张脸比起7年前,更加有型,有棱角,多出的那些成熟和现在的孩子气格格不入,但是却是自己这一生的痛,爱不得,恨不得。

    “不要相信,祭拜完,叔叔会送你出山,以后不要在出现在我面前,否则我不保证,真的不会杀了你”夏蝉舒的眼神里全是恨,心却痛的不能呼吸,眼眶里慢慢蓄满了泪水,为了不当着龚璞流下来,说完转身就走了。

    龚璞永远忘不了夏蝉舒说这句话的时候,眼里的痛苦,可是他依然还是跟了上去。

    路已经完全化冻了,泥巴糊满了鞋子,裤脚,两个人的力气也即将耗尽,绕了很久的山路算是走到头,背靠着山体,一个不算宽阔的一小块平地,倒了一地的杂草,积雪融化在太阳光里冒着丝丝热气,即将要腐烂的气息。两座挨着的坟,坟前只有仅可以容纳人跪下祭拜的空间,下面就是高高的山坎,俯瞰下去像是幽深的潭水一般,长年累积的杂草在积水里腐烂,长出来的带刺的荆条洋洋洒洒的伸展着冻了一个冬天的枝条,冷漠的看着这山间的四季。龚璞站在上来的小路口看着眼前的冰冷寂静,一切都说不出的凄凉。

    夏蝉舒接过龚璞手里的值钱,在父母坟前跪着,眼泪终于不争气的大颗大颗的往下掉,龚璞也跪在了夏蝉舒身边,没有铺垫,直接跪在了泥巴上,拿过夏蝉舒手里的纸钱,一张一张,慢慢的烧着。

    “爸妈,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拼死保护好小舒的,以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们,以后我这条命,只要小舒开口,我就给。”龚璞看着坟前不算清晰的石碑,认真的说着,拜了下去。这后半句似乎是在对夏蝉舒说的,可是机械的烧着纸钱的夏蝉舒眼睛都没眨一下。

    一时间两个人都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的火光,夏蝉舒脸上的泪已经干了,龚璞站起身来,想要拉起跪了很久的夏蝉舒,虽然太阳出来了,大地开始回暖了,可是化了冻的地上依然是凉的,跪的有些麻木的夏蝉舒膝盖失去知觉一般,依靠着龚璞的手臂站起来。

    胳膊没掌握好力度的龚璞撑住了夏蝉舒,自己却惯性的向后倒去,夏蝉舒本能的去拉他。下面是不知道积了多少年的水潭,一年又一年的杂草累积,看着很厚实,可是根本没有人知道有没有底,龚璞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后仰吓到,右手被夏蝉舒拉住,左手在慌乱中抓住了长在坡上不知道的荆棘,经历一个冬天的刺条,黝黑的尖尖刺扎进了龚璞的手心里,血慢慢的渗了出来,他整个人仿佛要被树怪吞没一般,周身都是还没长出叶子的荆条。

    可是他眉头都没皱一下,眼里的泪慢慢开始升起来了,他看着上方拼命拉着自己手的夏蝉舒,她跪的地方就是刚刚踩踏过,还有几根被踩到泥巴里带着刺的荆条,素净的小脸因为使劲,憋的通红,眼里的害怕和紧张混着眼泪一起到到自己身上,但是双手一直紧紧的拉着自己。

    “你爬一下,快点上来啊”夏蝉舒带着哭腔艰难的说着

    “小舒,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开心一点”

    “我不要你死,你要好好活着”夏蝉舒拼命的喊着

    “小舒”龚璞看着上面的夏蝉舒,一时间也哽咽了喉咙,说不出其他话了。

    “上来,我要你活着赎罪”夏蝉舒依旧使劲往上扯着龚璞,脸上的眼泪大颗大颗的往下掉。

    大年初三的清晨,幽幽醒来的夏蝉舒,环视了一下周围,发现是在自己床上,正要掀开被子起身,却感觉周身都使不上力气,婶婶进来,端着一碗气味浓重的药碗,用熟悉的方言告诉夏蝉舒。

    “先把药喝了”

    “那个男的已经走了,昨天你叔送他出山的,你不用担心”

    “你从山上回来就病倒了,烧了一天一夜,那个男的守在你身边,直到你昨天下午退烧了,他才走的”

    “他让把这封信给你”

    “好好的两个人,为什么要互相折磨啊小舒啊”

    “我回去看下孩子,你先把药吃了,我过会在过来,不要起来啊,外面冷”

    夏蝉舒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婶婶走出去,糖纸珠帘来回摆动摩擦发出飒飒的声音。她慢慢抽出信封里的纸。

    “小舒,对不起,我走了。如果我的出现只会让你难过,我以后不会在出现在你身边了。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的,不要在为难自己了,好不好?”

    “我知道我的我欠你的这一生都还不清,我的命只要你要,我就给。”

    “枕头下的项链是7年前我们在一起的时候,你很喜欢,但是我却没有机会送你,现在补偿给你,小舒新年快乐。”

    “小舒,柜子顶上的那两个皮箱我看了,妈妈给我准备的新婚礼服我穿了,很合适”

    “小舒,那天我听到叔叔和你说,为什么要带我回来,你没有表情的说要我赎罪”

    “后来叔叔和婶婶又都叫我女婿,我知道叔叔和婶婶拿你当女儿一样待”

    “我听叔叔讲了爸妈的事,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我愿意用我的一生来弥补”

    “小舒啊,我多想和你一起,就像这几天这样生活,简简单单的柴米油盐走完这一生啊”

    “小舒,我爱你,有些事不要放在心里,你没有错”

    看到这里的夏蝉舒,蜷缩了红肿的膝盖,把脸埋进去,抑制不住的大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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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休完春节假期,好像一切又都恢复了原样,不知道别人,至少沈心由是这样。天气越来越好,太阳也在不吝啬它的热,人和植物都开始伸展了,干枯黝黑的枝丫冒出了细细的小嫩叶,脱下羽绒服的人也在太阳下挥动着胳膊。

    住院部草坪上撒水的开关一圈一圈的旋转着,太阳从大楼的尖尖上探出脑袋,下面的穿着病号服的人和植物都新生一般的露出笑容。草坪边的走廊里张泽穿着病号服,对着亮晶晶湿漉漉的草地眼睛看直了,手在口袋里握着的是那张和银河小余霁拍的照片。

    他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只傻傻的看着前面,直到沈心由走过来,他才微微眨了眨眼睫毛

    “沈医生”

    “嗯”

    “你…”张泽终于收回了视线,转过脸,欲言又止的看着沈心由,眼角带着友好的笑意。

    “作为医生有义务保护病人的隐私”沈心由轻轻的扶着张泽的胳膊,两个人缓步往前走着,一身白大褂的沈心由继续温和的笑着说“作为朋友不是更应该尊重”

    “谢谢”张泽也扯了扯嘴角,他的脸色有些苍白,眉宇间的担忧明显可见,沈心由想起了余季的嘱咐,又安慰到“没事,最后一次了,把钢钉取出来,修养好就好了,相信我的医术”张泽看着沈心由会心的笑了一笑,两个人就走进了医院大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