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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个晴朗的好天,阳光透过珠幔照射在我的脸上,暖暖的竟是让我不得起身,只想再睡一会儿,再多睡一会儿便好。
只我晓得,今日我应了他们要出去玩的,天虽已入秋,可午后还是有些热的,女儿家嘛自是要照顾着点儿自己的妆容的,天热了,汗出来了污了脸倒是不美了。
是以,我不得不起身。
方起身,便见一妙龄女子推门而入,步伐轻快却也无声,婀娜转瞬,倒是个极妙的人,她手中端了个托盆,朝我微微行了礼。
“姑娘好,这是少主给姑娘准备的衣衫,都是些轻巧便利易于行动的。”
轻巧便利的,他大概是记着我昨日里摔的惨状了,倒是个细心的,朝那女子一笑,“姑娘放那吧,不知姑娘如何称呼,你们的少主如今又在何处呢?”
她将托盘放在茶几之上,“姑娘唤奴白蔹便好。”
我坐在铜花镜前梳着三千青丝,“这是谁给你取的名字?怎么会叫你山地瓜呢?”
话一出口我便暗自皱眉,当真管不住自己的嘴,说的那般快,那小婢女该是难过了吧。
这管公子手下的人当真都是有度量的。
白蔹非但没有难过生气还走到我的身后接过我手里的梳子,沾了发油细细的给我梳着,“姑娘说的不错,奴,便是个山地瓜一般的存在,若不是少主,奴,早已身归黄泉了。”
我很想开口告诉她,人死之后可不是只有黄泉一处归去的,若是积些功德也可能混个地仙当当,同理,若是作恶多端了,那也得下归墟烈域受个十来年的苦洗脱了浑身罪恶才可以重入轮回黄泉之道的。
可我已然不经大脑的说了一嘴,这次可得再次思考了。
“你这发髻倒是梳的比我要好些。”我瞧着镜中人的模样,倒是有些认不出来。
我这三千青丝由来多的很,我又是个不太会梳发的,每每只做到挽个髻,叫这青丝不太累赘便好。
哪曾弄过这般发髻,倭堕的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
香娇玉嫩的秀靥,艳比花娇,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一颦一笑之间动人心魂。
虽是这般自夸有些不太厚道,但是镜中的女子当真当的起“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这十四尺素。
“姑娘过奖了,白蔹自小便爱琢磨这些,钗环佩绕的觉得好看的紧,只是后来跟了少主,少主翩翩公子一个,府中又无其他女眷。是以,奴的这个绝活儿倒是姑娘第一次见到。”
她的声音如她双手一般软软的极好听。
我拨动着发钗上的吊珠,朝她一笑,“这样看来倒是我的幸运了。”
“是姑娘之幸亦是奴之幸。”她挽好最后一缕碎发。
“姑娘,好了。”
我点点头表示很是满意,而后她又替我换上了管沫之让她送来的那身衣服。
“如今,我已经换好衣服了,这妆发你也替我收拾过了,不知可能带我去寻你们少主了呢?”
“自是可以,姑娘请随奴来。”
这管家还当真是有些大,昨日里倒是因着昏睡过去不曾细细打量。
廊腰缦回,檐牙高琢,一步一回亭,一步一花卉。
紧跟着白蔹的脚步,不敢走错一步,不知走了多久方见到那八角亭中亭亭坐着的管沫之与云珂。
他们见我皆是一愣,我晓得定是今日的我与昨日的我大不相同的缘故,被他们瞧得有些发毛,方自嘲自笑道,“怎么这般瞧着我,可是被我美到了?”
云珂永远是第一个打击我的人,“不错不错,美倒是美到了,只是美的却是你这躯体,你这人一开口倒是全露馅了,罢了罢了,你还是少说些话好好的做个花架子美得让人赏心悦目的好。”
他的话里历来是没什么好话的,如今这话倒还算是夸了我的容貌,已然是很客气了。
我走过他,看向那依旧一身青衣款款的管沫之,朝他行了半礼,“虞音多谢管公子赠送的衣物。”
“姑娘不必客气,宝剑赠英雄,好鞍配良马,这美衣当真该美人穿着才不算是暴殄了天物。只是不知姑娘穿着可否合身?”
我提着袖子仔细的看着上面的纹路,原是桃花,我很是喜爱桃花的,总觉得自己该做桃花那般的人物,能妖能雅,举个不恰当的例子便是大丈夫能屈能伸了。
变幻多姿,不叫这日子难过。
“可是这袖口纹路有些不恰当惹得姑娘不喜了?”
我还未出口告诉他不是,云珂便已然抢我一步开口说,“她哪识得什么纹路的,更遑论那纹路她喜欢与否了。”
摆下袖摆,懒得同他一般计较,“云珂所说不错,我实在是个俗人当真品不出什么纹路好坏的。管公子多虑了。”
他展颜一笑,好像我从见他开始他都是笑着的,这般乐观的怪不得他能将生意做的这般大。
“姑娘过谦了,在沫之看来姑娘气质别样,怎能以俗人自称呢?姑娘不嫌弃便好。”
我回他,“俗人不俗人的姑且不论,只是昨日所吃之食已然消化完毕,若是再不吃东西我这不是俗人的人也恐怕要同俗人那般饿死了。”
他笑的更甚了,“怪我怪我,姑娘这般的雅人若当真饿出了个好歹到当真是沫之的过错了。”随即招手唤了随行一旁的侍女,“朝饭可准备妥当了?”
那侍女恭敬回他,“回少主,刚秦艽来报已然备好,只少主在同姑娘说话奴不敢打搅。”
他点点头表示明白。
“白公子与姑娘不若随沫之移步前厅?”
云珂不说话,沫之也不说话,我憋的难受只好自己先行开口打破这沉闷的情境了,看着方才说话的侍女,“这丫头的嘴倒是伶巧的很,不知叫个什么名字?”
他看那侍女一眼,“她叫麦麸,原是陈国人,陈国终年兵乱,一次外出采集时收留的她,姑娘若是喜欢大可将她领去。
她们原是些可怜人这肇旒居虽是收留了她们,可她们却不是卖身肇旒居的,姑娘可寻了她们的意,她们若是愿意随了姑娘也算是个福分。”
我拉着云珂的手摇了摇头,“我身边有他一个已是唠叨的头痛了,若是再来一个可是受不了,她们既是留在了这肇旒居便已是与这肇旒居有缘,虞音怎能断人缘分呢?”
话说之间便已然到了这肇旒居里用朝饭的堂中。
伺候我的依旧是那个叫做白蔹的侍女,起初见她将我引到八角亭后便转身不见便觉得与她的情分当真就这般断了,却不想在这儿又见到了她。
这般见到可得好好的夸夸她,毕竟她的这门梳头手艺对这管沫之而言确实是不易显摆的。
“方才还说公子这肇旒居的侍女呢,这不,这白蔹也当真是个妙人,梳的头是那般的好,这肇旒居也该添个女主人来享受这丫头的这门手艺了。”
他喝茶的手明显顿了顿,云珂也在此时瞪了我一眼,用着密境传述同我说,“你可当真是笨?你这是何身份怎能这般没规矩的说这些话?”
他又吼了我,为的还是他,我不过说了一句他管沫之何时讨媳妇儿,他这便心疼了?
他对我没好气,我对他自也没好气,回了他一句,“要你管”后便捻了个决屏了与他的密境。
他见密境被屏蔽,神色很是不好,怒气冲冲的瞪着我。
我回瞪过去,不就是比眼睛大小嘛,我的可不一定比你小。
许是我同他之间的针锋相对太过瞩目了,惹得管沫之一个劲的咳嗽。
“姑娘说的在理,这肇旒居确实是该添个女主人了,先年只顾着替家父守业倒是忘了这一茬了,多谢姑娘提醒。”
听他这一说我方觉得心情愉快起来,“好说好说,若是管公子有个什么心仪的人想说却又不好说的只管拖了虞音去,虞音最喜欢促人姻缘了。”
“何人都行?”
听他这架势倒是有了人选的样子,极好,极好,若是能促了他与心上之人的姻缘,那么那云珂便是再难受也得忍着了。
忙回他,“自然,自然,若是我的能力不行,我家中还有一位长者倒是极擅长这姻缘之数,实在不行我求了去,定叫管公子抱的美人归。”
他抱拳相贺,“如此,倒是多谢姑娘了,待我心仪之人出现定当告诉姑娘,让姑娘好生帮我说道说道。”
朝饭经过这一个小插曲总算是吃到了末尾,原以为一切都安然了,却不想那个叫白蔹的丫头突然跪在我的跟前,很是一顿感人的肺腑说辞。
明里暗里的莫不是她有多可怜,虽是被留在了肇旒居倒是一手手艺无处施展很是苦闷,今儿个遇到了我觉得这便是缘分,很想就此跟着我,做我的梳头丫鬟。
我垂了眼,叹了口气,好些时候,我真的很想给人面子的,可是为什么所有的人都把别人的好心不当好心了呢?
我拔下头上的一根鎏金玉簪,珠缳碰壁之间发出清脆凛冽的声音,可见那是上好的古玉。
瞧了眼仍趴在地上的白蔹,“你这是何苦呢?你原不是个丫鬟为何偏偏要做我的丫鬟呢?我实在不是个有钱人,你跟我会吃苦的,倒还不如留在这肇旒居做你的大小姐。”
她显然是被吓到了,大抵是没想过我会猜出来吧。
“你这双手纤细悠长如刚拨的白葱般稚嫩,怎像是自小流浪朝不饱夕的孤女该有的?
再者,你又说你历来酷爱摆弄这些环佩金饰的,什么人可以以摆弄金饰做为爱好的,要不便是达官贵人之女,要不便是商贾之家,总之必定是不用担心食不饱穿不暖的人家。
你做的最让我起疑心的便是你这行礼态度问题,你在我那装的极为好,可是到了这堂间,你可有给管公子行过礼?
你倒是可以说是你疏忽了,可是我一路走来这肇旒居里的侍女无一不是礼节分明的挑不出一点错,所以,想来你便是这管公子的妹妹了。
虞音,在这儿有礼了。”
她起身拍了拍膝间尘土,走到管沫之的身旁,朝他狠狠地弯腰行了个礼,“泽栀输了,还是笙哥哥瞧人精准,这虞姑娘果真是个绝顶通透之人。泽栀输得心服口服。”
这原是他们的一个赌么?我神色微暗,讲不出不高兴也讲不出哪高兴,总之,怪怪的。
他许是瞧见了我的异状,使了个眼色给那名叫泽栀的女孩。
她小跑的跑到我的身边,“姐姐莫生气,这事儿原是泽栀错了,是泽栀不该伙同笙哥哥诓骗姐姐的。”
其实,我也没多大生气,只是略微的有些不舒服罢了。
“没事,我没生气,只是我很讨厌欺骗,只此一次当真再不可有了。”
她忙点头,拉着我的袖白,“我就知道虞姐姐最好了,定是不会生泽栀的气的。
虞姐姐,你都不知道,这肇旒居自修建以来到如今除了我再没别的姑娘来过,当青果告诉我笙哥哥带回来一个姑娘的时候我是真的好奇极了,这才想定主意这般来骗你的。”
她将我拉至管沫之的身旁,而后打量着我两,“当真配的很,虞姐姐你同笙哥哥站在一起好似一对金童玉女,想是观音菩萨跟前的都没有你两俊。”
我下意识的撇了一眼云珂,见他铁青着脸,眉眼里竟是怒意,来不及猜测他这怒意是为的我还是为的管沫之,头一个想的是赶快灭了他的火,连忙从管沫之的身旁闪到了他的身旁。
连摆手加摇头,“那个,泽栀呀,我和你笙哥哥实在是昨日刚识得的,其实还不太熟的。
借宿这肇旒居不过是我同云珂来的仓促还未曾定下住处,昨日又是夜深又是骤雨的,管公子觉得我们实在是不太方便露宿街头便留了我们一晚。
如今这也天朗气清了,我同云珂也该是去寻新的住处了,万不好再继续打扰了。”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昨日里他那落幕之感竟又匆匆划过,这管沫之这般是何意?可是舍不得云珂。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我那个举动尤为恰当,这二人还是尽快分开了的好。幽冥司府的府君可不能是个龙阳之好的人呀。
我紧紧的侧着身子躲在云珂的身后,这是这月余来我做的最多的事,他身量高挑,总能很好的挡着我,叫我很是有安全感。
见这情形有些尴尬,泽栀也晓得了她说的话可能有些出入了,忙笑道,“哎呀,都怪我,都是我搞错了,原来虞姐姐已有心爱之人了,亏得我还以为笙哥哥还有机会呢。
不过,不妨事,不妨事的,虞姐姐何必走的那么快,这肇旒居空闲房屋实在是多的吓人,笙哥哥又常年在外奔波不长留这肇旒居,泽栀终日里也只是跟着一众子婢女小厮待在一起的。
肇旒居的婢女小厮又被笙哥哥教导的如同一个人的模样,一言一行都规矩的很,实在无趣,虞姐姐既是来了就当陪泽栀多玩几日吧。这齐葑很大的,玩得多,吃的也多。
虞姐姐,泽栀求你了。”
这么大的屋子,她就一个人也着实有些可怜,若是换了我怕是一日也难熬,好在我有那般多的姐姐又有那般多的哥哥,虽然严厉了些倒也聊胜于无。
我心下有些软,探了个头,悄悄地观察着云珂的表情,见他怒气消了些,嘴脸依稀着还有些微微笑意,我方大起了胆子,问他,“如此,我们可能再住些时日?”
他回我,“你说呢?”
我接着回他,“其实,你也晓得的,我们在这齐葑呆不久,也就几天而已,若是要去找住处又得花费时间,浪费精力,还得,还得,”我思索了一刻接着道,“还得浪费银子不是。”
“所以,你想留下?”
我垂下眼,闷闷的点了点头,回他,“是。”
“那好吧,只是又得打扰管兄些时日了。”他朝着他眉眼盈盈处竟是笑意。
而他,那个我方直言说与之不熟的人此刻眼里也有了些笑意的“白兄不必如此客气,与白兄对弈乃是沫之之幸。”
果然,他留的不是为了我的那句想,而是他本就想留下。如果我不开口,他也会留下吧的!在他那,我的反对终是最无效的,
我两的关系里,实在是我式微了些,我安慰了自己一下,我这不是的弱,这是以和为贵,我也是有底线的,只这底线究竟有多低,便不能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