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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众人热切的眼光,张副参谋长满脸愧色。他把电报递给郑胡子,叹了口气,说:“张某实在汗颜,有负卫国所托啊!”
程潜长官在电文中回复说现在国军各部均处于艰难攻坚阶段,根本抽不出多余的部队,要求97军以大无畏的牺牲精神独立解决当面之敌。并且希望97军在完成任务以后,尽快南下,以便三面夹击日军的重要据点曲兴集。
王奇峰副军长因为张少帅的事情对委员长成见很深,认为这是战区的借刀杀之计。他气呼呼地从郑卫国手上接过电报,结果还没看上两行就火了,一脚将桌子踢翻在地。
张副参谋长好不尴尬,忙在一边劝解。据他说,国军各部现在确有难处,曲兴集及其以西的大量地方都在日军第50联队的掌控之中,外围不扫清根本无法赶来增援。而且日军极善防守,以国军的实力想要打开去渡口的通道至少需要两天的时间。
历史上,一战区纠集胡宗南部(第一军)和俞济时部(七十四军)两军合力才将渡口拿下,而且是总攻开始的两天之后,也就是5月27号。现在才5月25号,让国军立即增援,确实为难他们了。
有人可能要说了,为什么要逐一去啃日军的据点呢?直接穿插分割包围岂不是更好!呃,很报歉,穿插分割属于高级战术,以国军的水平还玩不了这种技术活,哪怕是号称战力最强的七十四军也不例外。
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周参谋长顺手接了起来,才说了几句。面色突然变得凝重起来。他放下电话,忧虑地说:“是赵旅长打过来的,说是日军又增兵了,至少有六千之众,还出动了不少重炮!”
大伙儿一听都吃了一惊,没想到日军这个时候还能增援。
段双虎忙问道:“参座,部队伤亡大吗?”
周参谋长沉痛地点点头,说:“伤亡很大。赵旅长说很多连排都打光了!”
在工事尚不完备的情况,面对日军的野战重炮自然要付出很大的代价。这种技术上的差距,不是靠勇敢和智慧就能弥补的。想要胜利,就得流血,可是流血牺牲也未必换得回来胜利。何况日军并不害怕流血,他们的作战意志同样坚强。
段双虎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很难看。33旅的前身后是331团,再往前是保安团第一营。绝大部分骨干和老兵都是他一手拉扯起来。现在才打了几仗,伤亡就这么大,还折损了好几名营连级军官,着实让人痛心。
张东凯副师长突然插了一句,说:“军座,各位长官。要不就依之前的计划,派36旅渡河侧击吧!咱们现在开始行动,天黑前就能发动反击!”
段双虎眼睛一亮,忙道:“对,就这么办!军座。我手头上也没什么事儿,就让我亲自带队吧!”
郑卫国摇了摇头。说:“现在敌情已经发生了变化,之前制定的计划已经过时了。”如果日军只有一个联队,33旅坚守,36旅和骑兵第十四旅侧击,再加上34旅做预备队,还是很有把握吃下的。
可惜日军现在竟然又增援了,光33旅在前线侦察就发现了不下六千之众,实际兵力只怕更多。这样一大股日军猬集一团,别说吃了,不被吃掉就算不错。如今之计,只能依靠33旅死守硬拖,拖到日军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才有转机。
张副师长有些惋惜地说::“我已经筹集到了足够的船只,足以在兰封口再搭建一座浮桥。”
郑卫国说:“先备着吧!我估计土肥原也撑不了多久,就眼下这种情势,他不可能长期把大部队扔在外面。”
周参谋长点点头,说:“军座分析的有道理!只要友军各部能够对当面日军施加压力,土肥原肯定会撤兵回防。不过,就怕33旅先撑不住,那这股日军就空出来了,随时都可以对其它各面发动反击!”
郑卫国叹了一口气,说:“是啊!这正是我最担心的,所以我才要求战区即时增援。如果能在野外重创甚至歼灭这股日军,土肥原很快就会陷入无兵可用的境地,到时候这仗就好打多了!”
张副参谋长突然想起一事,说:“郑长官,你这么一说,我到想起一支部队来,兵力不少,说不定能帮上忙!”
郑卫国奇道:“是战区的预备队吗?”
张副参谋长说:“也算是吧!是由各地区自行组建的保安部队,黄河北岸有两支!具体人数我不是很清楚,但想来不会少于一个团。”
日军虽然占据了河南省在黄河以北的部分,但由于兵力有限,尚不能完全控制。这就给了一些地方部队生存的空间。
地方部队大致上可以分为保安部队和民团。保安部队一般都是当地政府组建的,民团则是由大地主、土豪组建的。一般来说,民团的战斗力和凝聚力比保安部队要强一些,因为他们是靠姻亲、血缘和世交等关系结合的,属于一个利益共同体。
保安部队则完全是由地方筹建,兵源、装备都是正规军挑剩下的,自然不可能好到哪里去。如果说河南省地方军阀(比如商震)是国军中的三流部队,那么保安部队就是三流中的三流,堪称下九流部队了。
众军官们一听是这样的部队,立马蔫了。虽说97军也是以平安县保安团起家的,可他们的军官和士兵大多是东北军、西北军、晋绥军和中央军出身。在加入97军之前就已经掌握了不少技战术,普通的保安部队哪有这个水平?别说一个团了,就是来个保安旅又能起多大作用呢?
郑卫国也感到很失望。不过顾及张副参谋长的面子,还是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说:“那就有劳张长官了。不管是几个团,只要能赶来,咱们就多一份力量。”
张副参谋长欢喜地说:“郑长官请放心,这件事情就包在愚兄身上了。”
天色渐晚,南岸的战斗还在继续。三营的副营长满脸是血,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带着哭腔喊道:“旅座,俺们三营快拼光了。求您马上派兵增援吧!”
赵云祥头上包着绷带,显然也负了伤。他看到副营长,勃然大怒,喝骂道:“你不守在阵地,跑这儿来干什么?!”
副营长哭道:“电台被炸坏了,电话线也被炸断了,连续派了三个通讯员都没能冲过来!营长实在是没有办法。才让我过来求援。”
赵云祥气恼地一拳捶在地上,喊道:“通讯员,跟北岸的炮兵司令部还能联系上吗?”
通讯员忙道:“能联系上!”
赵云祥说:“好!立即通知三营撤退。”
副营长急了,忙道:“旅座,不能撤啊!这可是弟兄们拿命换来的啊!”
赵云祥拍拍他的肩膀,说:“你放心。阵地不会丢!”
又是一阵紧急联络,命令终于传达到了三营阵地。三营长一听,跳将起来嚷道:“你说啥?撤退?”
通讯员忙道:“三营长,这是旅座亲口下达的命令,你必须执行!”
三营长一摆手。断然道:“我现在不能撤!”说着把通讯员拉到阵地中间,指着一大群伤员说:“他们都是伤了腿脚的战士。行动不便。我们撤了,他们怎么办?”
最开始一有伤员就被担架队抬走了,可随着日军加强了炮火封锁,担架队根本冲不上阵地,只能陡添伤亡。各营阵地上的伤员也没有办法转移,只能用急救包简单的包扎一下。
看着满地的伤员,通讯员一愣,嗫嚅地说:“三营长,卑职只负责传达命令。”
三营长叹了一口气,说:“从军十年,是为国尽忠的时候了!九连长,九连长!”
九连长闻声忙赶了过来,满头大汗地说:“营座,是不是要打反击?”
三营长说:“旅座有令,让我们放弃阵地,你马上带着能动弹的弟兄们快撤!”
九连长大吃一惊,说:“啥!撤退?我不撤!我们撤了其余的弟兄怎么办?”
三营长安慰说:“你不要着急!你们先撤,好吸引日军的注意力,我带着剩下的部队坚守待援,现在马上就要天黑了,用不了多长时间日军就会撤兵。”
九连长听糊涂了,说:“那干嘛要让咱们撤?”
三营长不耐烦地说:“说不定是别处需要援军呢?再说了,上峰有令,我们自当服从,哪有那么多讨价还价的?服从命令!”
九连长没办法,只好说:“是,营座!”
阵地上尚能动弹的三百多名战士迅速集结起来,向主阵地方向突围。日军一时没有防备,封锁线很快被冲出一道豁口。九连长大喜,指挥着部队趁势杀了出去。
日军前线指挥官不怒反喜,嚎叫道:“支那人逃跑了,压几给给!”
“板载!”士兵们一听也兴奋地大叫起来。战斗了这么长时间,三营固然是伤亡惨重,负责进攻的日军也是非常不好过。双方的伤亡比例大概接近一比三,也就是说三营每牺牲三名战士,就能杀死一名鬼子。
“营座,营座,鬼子上来了!”九连长率主力走后,剩下的伤兵实在挡不住凶残的日军,很快就被他们冲入阵地。
三营长一边打枪,一边大声喊道:“来的好!爷爷正缺一个垫背的!”
“板载!”又一队日军冲了上来,很快逼近了三营的战壕。三营长他们虽然竭力抗击,但还是被日军包围了。
轰、轰、轰,看着周围明晃晃的刺刀,伤员们绝亡地拉响了身上最后一枚手雷……
33旅主阵地上,赵云祥旅长又惊又怒,喝道:“怎么就剩这么点儿弟兄了,三营长呢?把他叫过来,我要问问他是怎么指挥的!”
九连长哭道:“营座不肯走,还留在阵地上!”
赵云祥怒道:“胡闹,糊涂!”说着拿起望远镜朝三营阵地上看去,只见硝烟散去,一面膏药旗正张牙舞爪地在风中飘扬。
黄副旅长沉痛地说:“旅座,三营完了,快通知炮兵开火吧,不能让三营长他们白白牺牲!”
轰轰轰……命令很快传达到炮兵指挥部,早已标好射击目标诸元的山野炮突然开火,猛烈的炮火迅速淹没了三营阵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