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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了王府后,迎蓉才全身放松下来。
一路颠簸了数十天,她已经精疲力尽,沐浴完毕后,直接入了厢房沉沉睡去。
齐王府堂屋里,一片寂静。
齐王沉着脸道:“迎蓉居然是萧邢一路护送至临阳,萧邢怎么会护送她上京?”
苏一双也是一脸疑惑:“我不知,但据回来路上迎蓉所说,萧邢对她一路照顾有加,很是贴心,而且在抚州也是萧邢把她从蛮族手中救下。”
齐王抬头望向他的王妃一言难尽道:“他堂堂吴王帐下第一虎将,怎会轻易出手救一弱女子?更别说对她贴心照顾。怕不是……”
苏一双登时站起身来,大怒道:“你什么意思?”
齐王砰的一下放下手中茶杯,眼皮微抬:“你说我什么意思?”
苏一双立在那儿居高临下的红眼盯着他:“我堂妹乃是太子太傅之女,风华绝代,才学名冠京城,怎会随意委身于军中莽夫,我苏家一门清流,素来家世清白,作风无人不称,无人不赞,你竟如此折煞苏家!”
齐王哗地起身,愤怒的盯看着她,不甘示弱的回怼道:“你堂兄入狱,苏太傅更是不知所踪,太子一党都被吴王连根拔起,苏太傅就算是活着也难逃一劫,如今苏家风雨飘摇,危在旦夕,迎蓉为求自保,委身于萧邢也是正常!你不要总是这般冲我大吼大叫,我齐王府容不得你在这儿撒泼!”
苏一双站在那儿,浑身被气得发抖,眼里顿时布满红丝,袖里的拳头下意识的捏紧,强忍住不让泪落下。
哗的一声,桌上茶杯俱被扫下,啪啪跌落在地,瞬间粉碎。
苏一双厉声质问:“你齐王府就干净了?太子逝世,吴王清算太子势力,你拎起裤子跑的比谁都快,墙头草一棵,今日和我谈苏家门楣染辱?”
说着又重重拍了下桌子。
“我家迎蓉一闺阁女子还没怎么样,就被你说的如此不堪,哼,若不是我撑着出时出力替你四处周旋,你能平安在这齐王府待到今日?我当初就不该拉这齐王府,一起死掉也算不负我当初一片痴心嫁给你!”
对方句句诛心却没有一字误差,尊严气概被齐王妃全扫在地,齐王立在原地,久久未能出声。
斗嘴赢了的苏一双气愤的哼了一声,拂袖离去。
她来到东厢房,却见迎蓉早已醒了。
她抬头望去,只见迎蓉云鬓微乱,头上珠钗已斜,睡饱之后一双水汪汪的美目顾盼流转,肤如凝脂,脸颊染着红晕,几缕发丝贴在雪白修长的脖颈上,动人心魄的娇美。
苏一双瞧完心下暗叹,这样楚楚动人的美人就是她一个女人都为之心动,纵是萧邢真怀着些心思也是人之常情啊。
她一扫怒气,转而笑容满面道:“如何?可休息好了?”
迎蓉坐在矮榻上,含着笑微微点了点头。
苏一双笑着道:“可要去看看小世子?现在都长高许多了,好久没见你,前两日还嚷嚷着要见迎蓉姨母呢。”
迎蓉浅笑道:“堂姐莫要开玩笑了,我就在他抓周宴上来过一次,他哪还记得我是谁?”
苏一双淡笑不语。
迎蓉看着笑容可掬的齐王妃心里忽地一沉。
袖子里的手逐渐握了起来。
她与堂姐一起长大,两家分家后也是宅邸相邻,可自从堂姐入了齐王府,她便极少和她来往过了。
一是齐王府规矩严谨,她不好总是叨扰人家。二是她大些后就被父亲拘在家中,整日里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
他们之间许多年未曾频繁的来往,已是生疏了许多。
她抬眼细细端详起齐王妃,只见她眉眼间已不再是年少的青涩明媚,而是属于齐王妃的温婉娴淑,仪态万千。
迎蓉复又淡淡垂下眸,开口道:“堂姐放心,我只在这儿住几日便回京去。”
苏一双见她了解了自己的意思,心下也有些愧疚,开口宽慰着道:“在这儿吃好住好啊,就当自家一样。”
*
几日修顿,迎蓉一改前些日子的疲倦困顿,整个人都清爽起来。
齐王府很是庞大,里面池塘假山,花鸟虫鱼,都生机勃勃。
其间大小似是一小座城池,里面守卫森严,围墙高耸。
在来这儿之前,她一直以为堂姐是华贵之姿,嫁得一青梅竹马的心仪之人,又是皇帝妹妹安宁郡主的嫡子齐王,皇亲国戚。
可来了这儿之后,她却不这么认为了。
她行至假山旁的一凉亭内坐下,斜靠着柱子坐下,观赏着池塘美景。
池塘里,数十条金鱼一觉有人,便齐刷刷靠拢到凉亭边来。
几朵残败的荷花立在荷叶上方,原先粉嫩芙蓉般的外貌此刻是暗淡无光,黑色沿着根茎向上蔓延,很是凄惨。
池塘的水碧绿无染,清澈见底,几条金鱼在深绿的荷叶下游得很是欢快,戏水交颈,亲密无间。
迎蓉看着那几条金鱼,恹恹的捻了点鱼食撒了下去。
鱼食落在水面上,浅浅一层,很快沉下去,两条金鱼忽然斗了起来,争先恐后的张嘴吞咽着鱼食。
就如同齐王和齐王妃一样。
迎蓉眉眼间略带愁容的看着池塘里的金鱼,想着几日前在堂屋门前听到的争吵。
她一清清白白的女子被齐王那样揣测,更别说其他人了,怕是只会更加恶意。
不过,在听完旁观者的话语后,隐隐约约间,她似乎能感觉到萧邢好像对她是有些不一样。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鬼使神差地她又想起那件披风。
烦恼逐层叠加。
迎蓉跺了跺脚,气恼地撒了一大把鱼食下去。
*
萧邢入京,在自己的宅子里安顿好后便急匆匆赶往皇宫复命。
他瞧了瞧宫墙四处,守卫大幅度减少,宫中戒备大不如从前,皇帝驾崩,太子突发疾病去世,太子无子,江山后继无人,朝廷动乱不堪。
近年来,诸王群起争斗争夺皇位,北方蛮族也趁乱骚扰边境,攻占城池,抢夺大量的牲口百姓,整个大周朝内忧外患,哀鸿遍野。
萧邢跟随宦官入了宫,吴王居宫内,每日会给太后请安,批奏折。
现在虽说新皇未定,但实则只有吴王手握实权,登基指日可待。
此番朝廷动荡,众官对新皇之事是众说纷坛,各有各理。
可没有众大臣的同意和正统的身份,吴王很难登基。
吴王大怒,采用雷霆手段,凡是反对者,全部诛杀,逝世的太子一党受牵连甚广。
萧邢虽对此不满,但国家不可一日无君,历史君王登基宝座都沾满鲜血,座下埋着万千枯骨。
吴王尽早登基对百姓就越好,他沉默着,依然站在吴王这一派。
深红的城墙高耸,深宫之内,一片寂静,宦官小步的在前面领着路。
道路越走越偏,虽然宫中道路颇多,但这明显不是通往吴王宫中的道。
萧邢环顾四周,逐渐拧起眉毛。
他悄悄放慢脚步。
手握住剑柄,哗的一声猛地抽出剑,直刺向宦官。
还未触碰到前头的宦官,却见墙头忽地蹦下无数兵士,萧邢猛然皱眉,持剑冲了上去。
白刀子入,红刀子出。
萧邢拿着剑,在危机四伏,四面皆布下埋伏的皇宫内大杀四方。
*
迎蓉坐在桌旁正收拾着包裹准备回京。
香炉里燃着细腻的香,幽幽的漂浮在上空,房内馨香浮动。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苏一双缓缓款步走了进来。
迎蓉抬头,瞧见堂姐,情不自禁笑着道:“王妃,我今日便下午启程回京了。”
苏一双看着她,心中万千思绪,话语到了嘴边却还是出不了口,最终化成一股热泪涌了出来。
迎蓉大惊:“这是怎么了?”
苏一双手搭着她的胳膊,泪如雨下,哭得险些倒下。
迎蓉忙搀着她,扶着她在桌边坐下。
“姐姐,这倒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迎蓉困惑又心疼的问道。
苏一双潸然泪下,豆大的泪珠连成串从眼中涌出自脸上滑落。
“太后要清剿太子余党,凡是与其有瓜葛都得处理。我齐王府在先帝时期就站在太子一派,如今虽是脱身,但昨日太后下定指令要灭我齐王府,以除后患。”
苏一双哭得泣不成声,睫毛被打湿,一副痛哭流涕的模样。
“可惜你外甥,才那么…那么点大,今年连四岁都未满。”
迎蓉满眼心疼的抱住苏一双,出声担忧道:“那姐姐现在该如何是好?要不先携带些东西逃走保命?”
苏一双伏在迎蓉肩头,眼中眸光闪动,抱着迎蓉良久,终还是开口问道。
“蓉蓉与萧邢关系如何?”
迎蓉搂着堂姐,只觉得她哭得肝肠寸断,撕心裂肺。
忽闻这一句,全身刹时如冰冻般僵住。
堂姐这是,怀疑她和萧邢……
苏一双从迎蓉怀中出来,一眨不眨的看着她语气恳求道:“萧邢此次带领军队回京,绝对不是简单地回京复命这么简单。他手握重兵,只要他开口,必能保得齐王府平安。”
迎蓉望着眼前的堂姐,眼中划过一丝痛,微不可察。
她眼里噙着淡淡水光道:“所以呢?让我去求萧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