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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著他走了不多遠,雲樹相連,花竹環繞間,顯出一處宅院,兩三間屋舍。走近細瞧,有太極八掛懸於廊下。
馬公子也不停留,徑直來到前廳,恭恭敬敬地施禮:“弟子吟墨,冒昧求見候仙人!”
少會兒,并無人答話。芷彤用眼睛掃掃屋內,極幹淨整潔,兩邊牆上還掛有不少丹青翰墨。
她咬咬嘴唇,好奇道:“公子要找的人,怕是不在吧!”
“噓...”吟墨伸出指頭放在嘴上,又指了指旁邊的木椅,示意她坐下休息。自己仍安靜地垂手等候。
芷彤并不太累,興致勃勃地繞過去看那些字畫。她雖不太懂,但婉柔可是個行家,耳儒目染,也略知一二。
其中有幅草书字贴,笔迹风流,若风行雨散,润色开花。她不自覺被吸引,忘了自個兒才从外面来,指尖仍有雨水未幹。情不自禁伸出手摸了摸那幅字,墨迹浸水,晕染开来。
“哎呀!”芷彤嚇壞了,輕輕喊了聲:“這定是名家所書,如何是好?”
吟墨聞聲而來,看她在那裏急得跳腳,面紅耳赤。
男子無奈地搖搖頭,把那幅字取下,望望芷彤:“這是臨摹二王中献之的作品...”非常认真地:“你猜,價值幾何啊?”
女子楞了半晌,惶恐地說:“要不,咱们逃走吧!”
“啊?!”
“小女子如今身無分文,如何賠得起呢!”委屈巴巴:“等日後,等日後有了安身之處,一定好好攒錢,那會兒再來賠他!”
吟墨不置可否地笑笑,捧著畫走到前方書桌旁,用起上面的纸墨笔砚,開始揮毫臨摹。
女子极不好意思地来瞧,笔法遒劲有力,飘逸潇洒。
“你先不要太得意。”他边写边说道:“如若被識破了,我也沒别的辦法!”
她更羞愧得脸颊绯红。
“一路上,”垂着雙眸,不敢看他:“一路上,給公子添了不少麻煩!”
“小姐知道就好。”收筆笑道:“若是愧疚,不若今夜起,换在下睡卧榻之上啊!”
她连连说是。兩人復又把畫掛好。
突然聽到里屋有洪亮的声音響起:“哈哈,可是吟墨來了!”
話音未落,走出來位年輕的道長,灰褐色道袍,滿面帶笑。
吟墨立刻恭順地迎了過去,作揖拜見。那位道長笑著:“你可有日子沒來了,上次遇見才不過是個娃兒呢!”
兩人親暱地落坐,芷彤看這位道長樣貌不過比馬公子大不了幾歲,說話卻似長輩般,心裡驚奇:[莫不是遇到了說書人常講的容顏不老仙人。]
[那剛才的畫!]驚慌失措地想着:[怕是瞞不住了吧,沒成想自己還得罪了仙人!]更是緊張,胡思亂想間,完全沒留心二人談話。
吟墨這裡正幻化出玲瓏劍,遞於候真人:“弟子路過恩澤鄉時管了件事,不知周不周到,特來請罪!”
仙人卻不收那劍,反而推給吟墨:“你還未有佩劍,便給了你吧。”
“弟子不敢。”
候真人笑道:“說起玲瓏劍,也有一段淵源。那是百年前,天地不穩,水火成災,米家先祖曾助我平定禍事,便送了此劍,供他世代相傳。這把玲瓏劍乃歐冶子老先生所鑄,世人都知他的七星龍淵,魚腸,純鈞,胜邪,湛廬,巨闕。卻不知還有此劍,以萬年龍骨所造,鎮千江萬河之力。如今到了你的手上,劍随有緣人,不可推辭啊!”
吟墨只好笑納:“百年前的禍事,弟子也有耳聞,據說是蒼雲灵石出了變數。”
“嗯。”真人點點頭:“蒼雲靈石是天地初始时,女娲娘娘补天所炼灵石。凡间只此一颗,長年置於翔龍山天海涯,由龍族守衛。此石法力威懾凡間,保天地太平,若生變數,人間則天災不斷。”
“既是龍族守護,想必十分穩妥。”
“哎!”真人嘆氣道:“蒼雲靈石為至真至純之物,不可沾半點俗世氣息。這也是為何要將它安放於天海涯飄渺峰純淨之地。可畢竟不是仙界,百年或千年後,仍需淨化才能確保安穩。好比鳳族五百年焚火而出,也是為了俗世承負了太多無窮盡的妄念,周而復始,無非也是為保天下而已。”
“原來如此,弟子受教了,還要感謝仙人為天下淨化靈石!”
“哈哈,我與你師尊雖仙力深厚,可淨化靈石并不看法力道行,要的是天地至純之心,或天下至臻之情...”停下來,抬眼仔細打量着吟墨:“幾百年前淨化靈石之人,說來和你淵源頗深啊。你和他,宛如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吟墨吃驚道:“難道是!?”
“嗯,正是你的舅舅,也是玉虛觀的關門大弟子,陶惜。”
“真是憾事!”連連嘆著:“我并不曾見過他。”
兩人又感嘆了一番,候真人方才想到,適才見到吟墨太過喜悅,竟忘了招呼奉茶。
他笑着說:“我在這裡清靜慣了,不曾收過弟子與家僕。你且等等,容我倒些茶水來!”
吟墨趕忙站起來應聲,怎好讓真人去倒茶,今日能遇見已是萬幸。
這會兒,才想起來仍呆坐在不遠處的芷彤,扭頭喊道:“雨墨書僮。”
柳小姐正在這裡發愁,盤算着如何弄點銀兩來賠畫錢。實在沒法子,只能把從柳家逃出來時戴在髮髻的珠釵當了。
聽有人喊書僮,回過了神。
“雨墨書僮,”吟墨抬抬下巴:“還勞煩你去後面茶房备點茶來啊!”
她懵懂地趕緊往後走,只幾間屋子,還差點迷了路。好不容易找到茶間,打開食櫃全是五彩晶瑩的茶罐子,挑了君山青茶,又拿出青花茶具。折騰了會兒,才端著往回走。
剛來到門口,只聽候真人開心道:“吟墨你的筆力是越來越出眾灑脫,飄逸瀟灑。子敬的帖子属你描摹的最好!”
“真人過獎了,以前那幅是我兒時之作,不好意思還掛在真人牆上,這次也是想換上弟子的新作。”
兩人有說有笑,完全沒在意捧著茶的柳小姐呆若木雞地杵在那裡。
[兒時之作,換上新作!這幅字貼原就是他執筆,那刚才....岂不是戏弄於我!]
芷彤按壓住怒火,將茶端了來。又看看那字貼的落款:“思逸”。
她不得其解,唐突地問著:“這思逸是何人?”
候真人正預備喝茶,聽她話語,哈哈大笑:“這位小童,跟著你家公子沒幾日吧?”忍俊不禁:“思逸不就是你家公子的名号。马思逸,字吟墨!”
女子为掩饰窘迫,尴尬地笑了几声。抬眼瞧他,依旧满面春风,谈笑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