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惑 第拾柒章 玉虛觀之香

无雨无晴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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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老爺傳了話,夫人之事府里上下保密,尤其不能告訴小少爺。他深知婉柔一向很得人心,就專門雇來幾個外面的混人守着柴房門。又胡亂找了個理由辭退赫連先生。

    這位公子原是有幾分疑惑,前些日子他遺失了那首小詩和香片,擔驚受怕地找了好久。可見柳府一直都很平靜,時間长久也就放心。想著興許是落在了外面,也可能是打掃庭園的婆子們混在殘枝敗葉里扔了吧。

    柳夫人被鎖的柴房連著旁邊小灶間,本就是好久廢用。如今關了她,又有這些個人看著,更不見人煙。

    屋裡剩著几捆早就潮濕發霉的柴火,陰暗寒冷,味道刺鼻,連處乾淨落腳的地方都沒有。隔日又扔進來一張破單子,一杯剩茶伴著殘羹冷炙。她日日憂心傷悲,以泪洗面。

    柳员外為了光明正大地休妻,一心要她认了不守妇道。没几日就放人提著鞭子來,這些混賬東西眼裡不過只有錢財而已,哪裡管青紅皂白,也不憐惜嬌弱女流。

    婉柔的性子雖是逆來順受,可畢竟出身诗書大族,內心堅毅。哪怕是真的过不了这关,也不过如此。只是心里還惦記著雙親妹妹,放不下幼子芸兒。可憐一個清清静静之人,竟要受这般折磨。

    自史老爺與夫人被押近衙門,前後已有半月。整個雲夢也無人知是為何。當日那些官兵突然就圍住史宅,衝進來逮了老爺,夫人還有三小姐。押解至牢房,分男女有別,老爺與夫人小姐從此再沒照面。

    因史家向來與人為善,老爺又謙謙君子,名聲遠揚。嚴刑拷打倒是真的一點兒沒有,平日里三餐也乾淨可吃。但到底在陰暗潮濕的獄中,又逢寒秋,夫人已是四十開外,小小姐才七歲,甚為可憐。

    這會兒,太太摟著凝碧問她冷不冷。小女孩懂事,搖著頭反問母親冷不冷呢。史夫人一陣心酸,輕輕抚了抚三小姐额前碎发。她心里明白,这么大的阵仗十有八九是陸王爺之事出了差子。

    正所謂居安思危,日子平靜時老爺和夫人就商議:[如若真出了事,憑著打死也是不能認的。必要說凝碧是史夫人遠親那裡過繼的。]

    因那一對兒早年沒了,也不愁人去查。當年凝碧的圍裹和王爺書信俱已燒毀。只有一樣,喬爾左臂膀上的紅色胎記。孩子還小也就未動,再者小郡主出生之事沒幾個人知道,誰還能記得這個呢,也就不太擔憂。

    冷森森的油燈忽明忽滅,史夫人看看懷中睡着的喬爾,粉嫩的臉頰黯淡無光,小嘴起了皴裂。[孩子,可又有什麼罪過呢!]眼中酸楚,落下淚來。

    卻說柳老爺這邊,剛借著史家的事樹立起不少好口碑,自然不忍心丟掉。所以暫時也不聲張,何況如若要休妻,只憑那首詩和香片也是不夠份量的。

    他正在新姨娘這裡,似一件大事總算完成了對半,飲着好酒,大块朵頤。虞嬌在旁邊精心地伺候着,又是斟酒,又是加菜,可心裡隱隱不是滋味。

    她倒不是心疼柳夫人,只是想著柳員外前幾日還為了史家的事掏心掏肺,不過轉眼間又把史小姐關進了柴房。到底是多年的夫妻,還有個小公子。想自己剛見他時,打眼瞧是個極敦厚溫良之人,可見知人知面不知心。若是自己今後有個半點差池,還不知會怎樣呢。

    隔日里送走了老爺,又睡到了午膳時才起床。穿了嫣红色的薄袄子,讓媚欣打了水來梳洗,懶懶地挽著髮髻。

    小丫鬟把幾枚金色寶石花鈿插在姨娘的髮間,止不住地笑。虞嬌瞧著便問:“是得了什麼有趣的好事嗎?”

    “姨娘,這還不算好事啊!”壓低聲音:“那上房的事,還不算是個喜事吗,以後可就是姨娘說了算的。”

    “?唉,到底没影的事,說不定過幾天就出來了。”

    “怎麼會呢!”?喜滋滋地:“姨娘是沒看見那首詩写的什麼。又是相思啊,又是情的...”

    “什麼!”?不等她把話說完。虞嬌驚奇地扭头問:“你怎麼知道写得什麼,你見過的?”

    媚欣並沒有注意到姨娘的表情不悅。仍喜上眉梢地說:“?怎麼沒见過呢。不瞞姨娘說,真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用巧手替主人輕輕理着秀髮,“那日姨娘不是想吃醉雨樓的七巧糕,喚奴婢去拿。我就在書齋前的花架下看到個公子在尋東西,如今想來就是那教書的先生。可惜他沒能找到,到讓我往回走時在花門後的山石邊瞧見了。層層落葉蓋著,若不是一陣風兒吹過,那五彩繽紛的香片在陽光下直晃眼睛,也不能得。本想回來交給姨娘,偏史家之事鬧得亂哄哄的,真就給忘了。過幾日姨娘午睡时,我去給老爺倒茶,他突然問我薰得是什麼香。說來也是奇了...”

    停了停,思忖會兒說:“這香片因沒薰過味道并不濃,姨娘都沒發現呢,怎麼老爺就聞出來了。我就乾脆把事情原委都講給老爺聽。老爺還說無根無據的事兒,讓我別提了,也不告訴姨娘操心...”?邊說邊歡快地幾乎要拍起手來,“?當初還以為這事就過了,沒成想到底還是派上用场...”

    她只顧著高興,看不到自家主人臉色難看。虞嬌忽地抬手拽下髮間的金簪,在她的手上扎起來。針針刺骨,小丫鬟疼得直叫喚,噗通一聲跪下,哭喊著:“奴婢一心一意只為了姨娘,姨娘這是怎麼了?”

    “?所以說你蠢!”?虞嬌用手戳著她的頭,恨恨地:“?你是真蠢!妳以為扳倒了夫人就能當上正房,也不想想咱們的出身。如今太太到底還是那書香世家,要的是體體面面。過幾日老爺走了官運,再娶進個厲害主兒,還有你我的好日子過嗎!若知道你是个搬弄是非的,你還能有活路!”氣得將那鮮紅的指甲摳得黃花木桌子直響,“你倒是為我呢,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和那幾個小丫頭慪氣,就這麼不管不顧的!”

    媚欣并不曾知道还有這層道理,也害怕得淚水連連,不停地求饒。

    虞嬌壓了壓火,恐鬧出太大動靜讓外面人聽見,媚欣的事怎麼也和自己脫不了關係。腦海裡不由浮現出昨日晚膳時,柳員外那略带得意的眼神,心下生出阵阵寒意。

    此时,院子裡又突然亂糟糟,几个婆子邊說話邊做着什么。她忙让媚欣洗把脸去瞧。

    那些婆子們回道:“是柳老爷的吩咐,最近家里事多,需要把三司使大人赏赐的玉虚观香拿出来。在各户门上插几日,白天晚上点一点,好祈福祛灾。

    虞娇听着心里冷笑了几声:[可见这人啊,许是自己做了亏心事,才想起神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