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不惑 第拾陸章 婉柔

无雨无晴天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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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雨绵绵,本就伤情夺魄,偏本家又遇上这样的无妄之灾,惦记着父母年迈,妹妹幼小,史小姐终日以泪洗面。

    柳员外倒是非常得殷勤,辗转托著关系,欠下不少人情。终于在这日花重金打通了门路,才風塵僕僕地来告诉婉柔。

    具体缘由也还未知,只说虽然收押,但却并未用刑,還需等着上面的旨意。夫人聽家人还算安好,也稍稍不似先前那般揪心。

    她是极其懂事之人,忙拿出自己的私房钱,又让白英找出些名家字画来。这便是她全部的宝贝,忍痛割爱都交给了柳老爷。

    他自然是不肯收的,急急说都是一家人,如何这样生分呢。婉柔便勸着說是自己的孝心,更何况以后還不知要求到哪位府上,名贵字画不定比钱财还好使,对方推推也就收下。

    老爺早出晚归,夜深就歇在前院,難免冷落了姨娘。虞嬌心裏生出不小的怨氣:[为了柳夫人浪費钱财倒還是小事,如今史家不知道犯了什么案子,眾人唯恐躲不及。他身为女婿做做样子也就罷了,怎么还这樣盡心盡力,难道真不怕鹽運的事飞了吗?]操心着自己的大好前景,自然就少了份看戲的心態。

    她哪里知道外面的門道。史家世代书香,名声素来极好,如今那些仕族都是观望之心。毕竟事發突然,也犯不着惹火上身,但心里终归还是偏向着史老爺。如今看柳员外日日为此操勞,都私下里稱赞他再不是那重利輕義的商販之流。这威信可是水漲船高。

    雲母屏風燭影深,長河漸落曉星沉。丹桂飄香,中秋月明,闔家團圓。

    本是和美安康之時,今年只讓夫人格外傷情。凝望着月兒高懸,菊花爛漫,想起往日還可以借佳節探望雙親,共享天倫。如今卻連見一面也是難如登天。她的眼淚簌簌而下,泣不成聲。

    大丫鬟白英悄悄推開了门,手里端著瓜果,月餅,還有幾隻螃蟹。後面跟著蹦蹦跳跳的芸兒。她趕緊擦干淚痕,勉強挤出个笑容問他功課好不好。芸兒興奮地說先生才誇了他呢。夫人便說明日要親自送他唸書去,問問才算數。

    第二日午覺後,婉柔早早携著芸兒去書齋。穿過花門時,又想著之前在這裡與檀公子會面的情形,也不知他此時又在哪裡。千頭萬緒地到了書房外,赫連公子忙急急迎了出來,極為恭敬地施礼。

    正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如今史家的事已是鎮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謠言滿天飛。

    赫連公子見婉柔身形憔悴,心裡很不是滋味,卻也不好關懷,尷尬地不知說點什麼。夫人問了芸兒的功課,又說謝謝先生教導。他趕緊回話小少爺聰慧得很,夫人只管放心。又猶豫了半晌,擠出了一句:?“?夫人自己可要千萬珍重,吉人自有天相。”

    婉柔還未聽外人提過自家之事,心裡瞬間異常感動,眼眶裡生出淚光盈盈。男子瞧著更是十分心疼,還想走前說幾句安慰的話。

    突然聽到低沉的“嗯,嗯”兩聲,原是柳老爺跺著方步在不遠處,一幅不苟言笑的樣子。他趕緊收了關切之情,又朝夫人作了個揖,轉身回到書齋。

    婉柔傷心難過地不停用手帕拭淚。柳員外卻並未走近劝导,反而有些怒氣地拂袖而去。秋风拈起落葉,搖搖欲墜,盤旋飛舞。凋落在她孤單單的身影裡,倍感淒涼。

    她幽幽怨怨地往回走,還没到屋門口就望见白英慌慌张张地疾步走来。婉柔以为娘家又有了什么信兒,心急如焚。哪知丫鬟道:“夫人,老爷在屋里等着你呢,看上去...”咬咬嘴唇,“...看上去特别得生气,很是吓人的。”?她亦有些驚奇,入府這些年夫妻從未紅過臉。

    隨著白英來到房間。小丫鬟機靈,只在外邊兒站著。等了半天裡面也沒有甚麼動靜。又隔了會兒,突然聽到“咔察”?好大一聲,像是瓷器碎了的聲音。

    白英自小跟著婉柔,心裡著急。掀起簾子推門進去,只見青花瓷的茶杯摔了滿地,好些的茶水飛濺到張小巧的花箋上,旁邊還有片精緻的花形香片。柳老爺正怒目圓睜,臉上通紅:“你倒說說看!”指著夫人,“這都是些什麼!”

    婉柔卻不急不慢地俯下身,撿起那花箋來看,上面有幾行清俊的小字,原是赫連公子的那首酒醉之作。

    夫人讀後,輕笑了幾聲:“老爺,竟為了這不明不白的幾行字生氣嗎!”

    “不明不白,怎麼個不明白法啊...”柳員外怒不可遏地用手拍著桌子啪啪作響,“...我且問你,剛才與誰說着私房話?還淚雨婆娑的!”

    “私房話!??...我不過問問芸兒的功課而已...”夫人聽到這話,也氣得渾身發抖,“如今雙親之事,我已是日日憂心。人家不過問問,傷心之處落了幾滴淚,難道也有什麼可指責之處嗎?”

    柳員外突然冷笑了幾聲,坐了下來翹著腿,又彷彿漫不經心地側目而視,“夫人,最近屋裡可薰的是什麼香啊?”

    婉柔心裡一怔,又聽他狠狠道:“夫人真該好好看看那五彩的香片,可是不是難得的品相??”雙眼露著寒光,望了過來。

    她才低頭仔細端詳着地上的香片,繽紛多彩,正是檀公子的百花氛。頓時百口莫辯,也不清楚為何這百花氛會和花箋在一處。因不想牽扯檀公子,也不再答話。只不卑不亢地说道:“我與老爺近七年的夫妻,若夫君認定为妻是这样的人,婉柔也無話可說。”

    小丫鬟嚇得不行,站在旁边也不敢插话。此时門外又衝進来幾個面相兇狠的僕人,不由分说就將柳夫人帶到后院柴房里關了起來。白英想拦着,卻被粗暴地推开。伏地而哭,没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