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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深,静谧无声,柳夫人仍在胡思乱想:[他既然昨夜不曾加害于自己,以後也必不會吧!]就這麼給自己寬着心,迷迷糊糊墜入清梦。
整夜安睡至清晨,也沒有任何不尋常之事發生。這樣又過了段日子,婉柔也就漸漸安心,不再日日憂慮。偶爾遣人問問蘇小姐的情況,回來只報情況見好,她便更放寛心起來。
河陰薺麥芒愈長,梅子黃時水漲江。芒種前後,柳老爺也從順天府歸來,晚上屋內有了人,她就更不怕了。柳老爺這次回來,分外高興,先看了看帳目,收入颇丰。又問夫人家裡可都安好,芷彤,芸兒可聽話,婉柔自然說是。
這會兒,桌上摆着新培的烏龍,香爐裡薰著艾草,菖蒲,倆人則偎在床邊說着話。老爺眉開眼笑,只說這次在京都差點就見到了三司使,還結交了不少的官宦人家。等到了立秋,還要去疏通疏通,於生意仕途都有好處。又問婉柔可查過家裡的存藥,要挑幾件珍貴的帶走。柳夫人便說前幾日给蘇老爺送過龍盤草,柳老爺忙問可是家裡在金陵也有書院的蘇家,婉柔點點頭。
“哦...”老爺長出了口氣,羨慕地說:“听说那家女儿许了京都顾家长子。我这次也去拜访了顾老爷,真是大族之风,不愧官至國子監,哎!...”非常失望地捋捋胡子,“芷彤也不小了,却不能有这样的人家。”
柳夫人笑笑,宽慰着:“芷彤這樣年輕漂亮,還怕尋不到人家嗎,老爺也太操心了。”
“夫人不知啊,據說那顧家的少公子也已經定了同城的馬員外侄女,不過才到及笄之年,比芷彤還小呢。”又搖搖頭,長吁短嘆,“這俊才的公子都定了親,咱家女兒可不就尋不到滿意的了...”
他邊說心裡就開始盤算,細細地把京都的貴公子都過了个遍,還煞有介事地扳著手指,只差拿張紙註明。一邊又想著這次在順天府時,言談舉止可還合適,人情練達可都通透,思緒早飛到九霄雲外。柳夫人看夫君這個樣子,無奈地笑笑,順手拿起架子上的書,輕輕翻著,院裡的蟋蟀聲此起彼浮。
天氣越來越潮熱,端午轉眼就到。梅雨也如期而至,連綿不絕,打得廊上的花燈搖搖曳曳。小少爺身上已經戴上了虎頭香包,丫鬟們正往門上插著艾草,菖蒲,石榴枝,貼著五毒。打打鬧鬧地嘻笑玩耍,看哪個膽子大的,敢捉幾隻毒蟲來。
車輪碾過濕潤黏潮的青石路,吱吱呀呀,滿街的艾草飄香。白英抱著青白梅花瓶裝着雄黃酒,還有些新摘的普洱,花茶,又帶了些養生的藥材,和史小姐一起回娘家躲五。
轎身搖搖晃晃,倆人都有些倦怠,打著哈欠。婉柔微微挑起簾子透風,看兩邊門面商舖都貼著天師符咒,五毒畫像,還有不少行人,成群結隊似從鎮外而回。
白英也强睁睁眼,望着街上的那些人,迷迷糊糊地:“小姐,這些人可都是從道觀打醮回來的。”又打個哈气,“咱們今年可是忘了....”
“雲梦附近并没有道觀,这些人怕是从更远的地方过来。今年老爺回来得晚,便耽搁了!”柳夫人輕嘆着:“也是我沒上心,不該不去的!怎麼也要打幾天平安醮,過幾日再去吧。”
忽又轉頭,很是認真的神情望着白英,“你說,這打醮果然能驅邪嗎?”小丫頭笑了起來,“小姐不是一向不信鬼狐之說的!”因有些顛簸,緊了緊手裡的梅瓶,“自然是很管用的,還有那得道之人的符咒,做法事,都是好神奇的!”?她來了精神,又連著說了好幾件奇事,看自家小姐難得聽得這般仔細,聚精會神。“那蘇家小姐,不也是請了道長來做的法,如今才好啊!”满脸的得意。
史小姐聽著丫頭的話,若有所思,主僕倆人聊着天就到了娘家。迎面是处大宅子,與柳家的富麗堂皇不同,史家更顯幽靜,屋白不施五彩,小園水石錯落,花草相映。
小姐雖嫁到同鎮,大家族禮節繁瑣,她也不常走動。端午佳節,合家团聚,老爺,夫人還有小小姐都很歡喜。小小姐今年只有五六歲的樣子,名喚凝碧,大家都只叫她喬兒。
午膳準備的五黃,雪菜大黃魚,黃鱔金絲,涼拌小黃瓜,新鮮鴨蛋黃,加上婉柔拿來的驅毒雄黄酒;六白是白豆腐,茭白,白斬雞,翹嘴白條魚,清炒小白菜,軟糯爽滑白切肉;甜品少不了打糕,粽子。史夫人還細心地給婉柔和白英手臂系上赤,金,青,白,黑的五彩絲線。小姐笑吟吟地,直說娘婉柔都多大了,夫人也不理她。又問了小妹都讀什麼書,二老身體可好,嘮着家常。
史老爺嫁出婉柔後,實則有些後悔,尤其是女婿也不比自己小幾歲,還做起了官梦,他一輩子清高,自是很看不上。二小姐心裡清楚,也就不提這些,只說父親受用的,親親熱熱地過了這天。
晚膳后要回府。夫人又给带上自家做的点心,小香包,取了上好的暗花绫两匹,天青色给婉柔,朱砂色送给芷彤。白英接过花绫就念叨,“這花色正配小姐那纏花綠簪子,可惜竟不知落到哪里了。”史小姐才说服自己忘了那晚的事,这又被她提起来。也不好说出来,勉强笑笑,只说不值什么。
这一晚,便又有些心神不宁,那枚银烧蓝卉蝴蝶簪也不敢取出来看。思来想去,竟动了请道士做法事的心思,可又苦於没有明目。心裡再算算,自上次穀雨前後遇見那男子,已三月有余,想來也不會再來吧,又覺得是自己過於憂慮。
柳老爷適逢佳節,必出門宴客會友。半夜让小厮来报,今夜恐在外过夜,让夫人先睡。婉柔倒也习惯,自从老爷誓要從政,這也是常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