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尹氏入住归来峰(下)

离火焚月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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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众人散去,谢泠将顾行樾拉到一边,未及开口询问,顾行樾便道:“你说的没错,那夜追杀我的就是他。”

    谢泠:“他亲口承认了?”

    顾行樾:“嗯。他也是来试探我身份的。想必先前已猜到是我,只是除了那天晚上,我从未在世人面前用过龙吟剑法,他不敢确认罢了。”

    谢泠:“那你明知他来试探你的身份,为何还要当众使出龙吟剑法?”

    顾行樾:“我无意隐藏,只是一直没机会用到罢了。他想方设法激怒于我,便是要引我出战。倘若今日不出龙吟,只怕我与他再斗三天三夜也毫无结果。”

    谢泠:“他功力如何?”

    顾行樾:“深不可测。”

    谢泠:“比你如何?”

    顾行樾轻笑:“方才你已看到了,不分上下。”

    谢泠又问:“尹氏既藏匿行踪近百年,想必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缘由,可今日他为何突然如此招摇的出现在众人面前?”

    顾行樾:“当日他没有杀的了我,就知道尹氏行踪已暴露。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今日一闹,修灵界怕是无人敢小觑尹氏了。”

    谢泠:“我从未问过你,那夜你被追杀,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修为如此之高,那些人本伤不了你。”

    顾行樾笑了笑,不甚在意的说:“没什么,尹绍一击不中,就知道杀我不容易。于是使出了最笨也也最有效的办法,动用几十个鬼面人分四五队相互替换,不眠不休追了我三天三夜,待到灵力耗尽,我自然只能束手就擒了。你遇到我那日,已到朔州边境,离开朔州他们就更抓不到我了,他既决意杀我,那夜便是最后的机会。”

    谢泠心头一跳,他虽三言两语带过,但其中凶险可想而知。

    顾行樾见她面色凝重,逗趣道:“所以啊,倘若那日没有遇到你,我现在已没命站在这里了。我顾行樾这条命都是你的,以后泠儿如有需要,随时来取。”

    谢泠白了他一眼,“胡说,我取你性命做什么。”

    顾行樾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也是。留着我这条命,还能每日多瞧两眼,顾二公子这副皮相还是够看的。”

    谢泠知他又拿那日之事取笑她,也不生气,反而道:“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就是喜欢好皮相又如何?总好过有些人,日日把自己好看的事情挂在嘴边上,不知羞。”说着冲他做了个鬼脸。

    顾行樾抿嘴轻笑,谢泠方才被他取笑时不觉什么,此时见他眼中含笑的盯着自己看,不禁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正不知该说些什么,元勰跑过来问:“你们两个还走不走了?”

    谢泠才回神,说着“就来了就来了”,跑上前与元勰一道追上谢濯等人。元勰却不大高兴,一向最停不住嘴的他,今次沉默得有些反常,而谢泠复又想起尹绍一事,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未察觉元勰的异常。往日里很是活泼的顾行柔也不再多话,默默走在顾谨言身侧。一路上无人多言,众人各怀心事的返回宴厅。

    宴席上,谢泠蹭到顾行柔身侧,用手肘轻碰了碰她,小声问:“你家谨言哥哥都对你说了什么?”

    顾行柔闻言,紧张的抬头向四周看了看,见无人注意这边,才轻声辩解:“你不要胡说。他只是送我回去罢了,并未多说什么。”

    谢泠抿嘴,假意去摘顾行柔头上的玉簪,笑道:“这簪子不错,我看着有些眼熟,给我仔细瞧瞧。”

    顾行柔将谢泠的手拍开,又看了眼四周,确认无人注目,才拉住谢泠道:“好了不要闹了。是……是谨言哥哥送我的,他说希望我戴上它,平安顺意,喜乐无忧。”说着又红了双颊,双眸含情,垂下眼睑,嘴角漾出掩饰不住的笑意。

    谢泠见她如此,亦忍不住笑起来。见她半天没有继续说下去,又问道:“然后呢?”

    顾行柔抬头道:“然后……然后他把我送回广云峰,我娘交代完事情,我们便一起来寻你们了。”

    谢泠睁大双眼,惊道:“就这些?”

    顾行柔亦睁大双眼,回道:“就这些。”

    谢泠想了想,是了,以顾谨言的性子,能把这玉簪送与顾行柔已是不易,还能指望他做出什么激动人心的事呢?只是眼前这傻妹妹只一句“平安顺意,喜乐无忧”便欢欣至此。他二人可真是沉得住气,难道不知现下是什么情况吗?

    若换做谢泠,收了簪子必追问顾谨言什么时候私奔,可转念一想,也许情爱一事,本就多磨,像她这般直来直去的,也并不讨人欢心,兴许这世间的男子就是喜欢顾行柔这般女儿情态。望着尚沉浸在幸福中的顾行柔,谢泠叹了口气,各人有各人的福分罢了,何必强求。

    宴罢,顾行霖亲自引尹绍入住梅枫别院,尹氏其他弟子在归来峰弟子住所住下。

    是夜,谢泠一开门便见顾行樾前来,奇道:“巧了,我正打算去寻你呢。你怎知我要找你?”

    顾行樾灿然一笑:“大概是与泠儿心意相通罢。”

    谢泠会心一笑,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把顾行樾拉近房间,关上房门。

    顾行樾见她如此郑重其事,倒有些好奇。

    谢泠关好门,回身面对顾行樾,未发一言,抬手凌空画符,顾行樾面前出现一个“顾”字。

    顾行樾凝眉,终于明了白日里谢泠见到尹绍以符传书时为何如此激动。低声问:“泠儿从何处习得此术?”

    谢泠:“你也觉得奇怪对不对?可是,我身边会此术的还有另外两人。而据我所知,他们并非尹氏族人。”

    顾行樾看着谢泠,沉默不语。

    谢泠将心法教与顾行樾,顾行樾尝试数次无果。谢泠不甘心,拉过他的手带着他画符,急切道:“我当初也是学了好几日才画成一张传信符,你回去多练练。”

    顾行樾望着她,良久,道:“泠儿,我不可能练成此术。”

    谢泠:“怎么不可能?!我明明……你刚刚看到了,我可以!”心中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又浮沉而去。

    顾行樾拉住她,问:“若我没记错,你与谢二哥均可用灵蝶通信,为何要学以符传书?”

    谢泠睁大眼睛看着他,张了张嘴,最终未发一语,垂头默然。

    顾行樾见她不愿回答,又道:“我虽不知你为何能习得此术。可世人皆知以符传书为尹氏灵契之术,以后切勿在人前使用。”

    谢泠却像没听到他的话,自言自语道:“二哥哥……没错,可以去问二哥哥!我怎么没有想到!”说完冲出房门,奔向谢濯的房间,顾行樾紧随其后追出去。

    门都没敲,谢泠冲进谢濯房间,谢濯正在窗前看书,被她吓了一跳,随后看到顾行樾行色匆匆赶来,目光在二人之间逡巡,问道:“怎么?白日里不还好好的,又闹什么别扭?”

    顾行樾关上房门,谢泠咬了咬唇,问谢濯道:“他有没有教给你,以符传书?”

    谢濯闻言走到桌前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抬眼看了看顾行樾,轻笑一声,道:“你不提我倒忘了,尹氏重出江湖,日后你不要在人前使用此术。”说着抿了一口茶,揶揄道,“我还道你离开雪境便把这小法术忘了,怎的今日又记起来了。”

    谢泠见他答非所问,抢下他手里的茶杯,又问:“你到底会不会?”

    谢濯又看了眼顾行樾,道:“我又不是你,灵蝶已够用,何必多此一举学这等无用之术?”

    谢泠急道:“以符传书是尹氏灵契之术!”

    谢濯肃声道:“那又如何?!会此术的不光是你,还有墨齐!”

    “那他呢?”谢泠盯着谢濯,双唇颤抖,她心里有太多为什么,从前不愿提起,仿佛不提便都没发生过。可越是不提,便总有人来提醒她,事情也越来越朝着她最不愿面对的那个方向发展。那日雪中分别,沈煜衡什么都不肯与她说,她便该想到了。这世间,除了父母亲人,哪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

    谢濯眼神黯了黯,轻声道:“阿泠,有些事,何必追根究底。”

    谢泠心又往下一沉,“你知道?”

    谢濯:“我不知道。他的事,我也知之甚少。江湖云游,我从不探究朋友的过往。”

    谢泠沉默片刻,又问:“那日你为何带他回雪境?”

    “机缘巧合。”谢濯斟酌了一下,又道:“那段时间,我以为你开心。若你觉得此事错在我,我无话可说。”

    谢泠默然,继而轻声开口:“我未曾怪你。那段时间,我确然是开心的。只是从前想不通为什么,现下忽然有些想通了。也许从一开始就是我错了,别人将错就错,送我一段美好时光罢了。”说罢不再追问,转身离去。

    谢濯在她身后叫道:“阿泠——”

    谢泠平静开口:“我知道。等群英会结束,我就回雪境。”语气平淡,没有了方才的急切。

    谢濯:“我不是这个意思。”

    谢泠回头冲谢濯笑了笑:“二哥哥,谢谢你这些日子陪着我。我已经长大了,有些事情可以自己面对。只是——需要点时间。”又对顾行樾道:“你放心,以符传书,我不会再用了。”

    待谢泠离开,谢濯对顾行樾道:“你有话要问我。”陈述句而非疑问句。

    顾行樾:“若谢二哥肯告知一二,行樾感激不尽。”

    谢濯:“阿泠既带你来找我,便不避讳你。你又何必问我?”

    顾行樾坦然道:“她需要时间理清,你我却不需要。我确然有点私心,想要早点弄清楚,‘他’是谁?”

    谢濯见他如此坦率,也不瞒他,道:“他叫沈煜衡,三年前阿泠因故禁足雪境,他借住雪境时与阿泠相识,陪她度过禁足时光。今年年初我曾收到阿泠一封灵蝶,那时她很开心的告诉我,沈煜衡答应娶她。一月后我再回雪境,却得知她私自离开。沈煜衡曾回去找她,却不曾说明发生了什么。阿泠的以符传书,便是他所教。其他的,我亦不知。我与父亲母亲,不过求阿泠一生欢乐无虞,唯情之一事,我们无法插手,需她自己勘透。”

    顾行樾点了点头,心下了然,对谢濯道:“多谢谢二哥解惑。”

    谢濯替顾行樾斟了杯茶,复道:“父亲自避居雪境,便不再插手中原之事。阿泠自小在父母亲庇护下长大,不谙世事。修灵界恩怨情仇,本与谢家无关,更不要牵扯阿泠。她出门散心,多谢二公子照料,待群英会结束,我自会带她回雪境。”

    顾行樾:“谢二哥放心,有行樾在一日,便护她一日周全。只是,倘若有朝一日,泠儿自愿居于中原,还望谢二哥不要阻拦。”

    谢濯眼神突然锐利,盯着顾行樾道:“哦?二公子可有把握护阿泠周全?”

    顾行樾回视着谢濯的眼睛,沉声道:“以命相互。”

    谢濯:“记住你今日说的话。倘若有人胆敢让她再伤一次心,便是拼上身家性命,我也必替她讨回公道。”

    顾行樾将杯中茶喝完,道:“行樾铭记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