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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贾是在公司里被带走的。
几个便衣警察由公关部的宋经理引着直接来到64楼，径直向他的工位走了过来，对着他拿出一张纸嘀里嘟噜说了一大串话，他只听懂了一句，那警察手里提着的是拘留证。可老贾连上面最大的几个字都没看清，就被两个便衣一左一右的带走了。
他一脸惊恐地坐在警车里，左右两个警察谁也不和他说话，他也不敢问，缩着个身子，怎么都想不明白，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的。
记得上一次，他可是作为特邀专家，风风光光地做着专车，被请到了一间宽敞明亮的大讲堂。堂下一排排的警察，有的穿便衣，有的穿制服，每个人都是一副严肃的表情，但都是渴求知识的目光。
不像现在这样，一样严肃的表情，不一样的是冷漠的目光。那应该就是看犯罪嫌疑人的目光吧。老贾忍不住这样想着。
而且这次他被带去的不是什么大讲堂，而是一个并不怎么明亮的房间，里面空空荡荡的，一张椅子孤零零地摆在中间，隔着一米多的距离摆着一张长桌，长桌的后面靠近墙角的地方还有一个小办公桌，上面摆着一台电脑，有个穿制服的警察坐在那里。
而坐在长桌后面的人，老贾也感觉有点熟悉，仔细一向就想起来了，那是他在华耀大厦的监控记录里见过的人。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瞥了一眼林青和钟子期就埋下头去，不敢看他们。
“知道你为什么会被带到这来吗？”
说话的是那个脸色发黑的警察，是公司里的几个高管都敬而远之的人物，宁安市刑侦一队的队长林青。他之前也被这个警察纠缠过，只不过当时他是在问年初那个女同事的跳楼案，对他的态度也很好，完全不像现在这样。只是一个眼神，就让他忍不住缩脖子。
老贾摇了摇头，抬眼瞥了对面一眼，又赶紧垂了下去。
坐在林青旁边的钟子期露出疑惑的表情，歪着头说道。
“咦？老郭没给他看拘留证吗？不应该啊，老郭办事可不会这样。老郭！”
钟子期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冲着外头叫了一声，老郭立刻走了进来。老贾忍不住向门口瞥了一眼，这个警察他倒也眼熟，4月份的时候他去过64楼，当时他是和一个女警察一起来的，接待他们的是李德海。
现在李德海因为涉嫌杀害周明辉和韩明宇，被判入狱。
但老贾不是这个老郭带来的。
“老郭，拘留证呢？没给人家好好看吗？怎么办事的？”
“不是，那个，副队，不是我去的。是孙……”
钟子期厉声打断他。
“不是你？这事我是交给你去办的，还是交给孙锦炎去办的？”
“那不是林队叫我……”
又不等郭立铭说完，钟子期再一次打断他。
“怎么着，你还想把责任推给林队？”
老郭显然有些委屈，瞪着一双铜铃大的眼睛，皱眉头的样子像是要对钟子期出手。钟子期有些不饶人地站了起来，向郭立铭的方向前进了一步，逼视着郭立铭，愣是把这虎背熊腰的老郭给瞪得别开头去。
林青也站了起来，轻轻地推了一把老郭，令他再向后退了一大步，林青插进两人的中间，面对郭立铭。
“行了，找小炎把拘留证拿过来，给人家好好看看。我们得按规矩办事。”
林青又转过身去，看着钟子期。
“徐淼在那个硬盘里发现了重要线索，我让他去求证了。”
听到林青这样说，钟子期才松开眉头，耸了耸肩坐了回去。老贾听到硬盘两个字，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如果人的注意力能够幻化成形，就会发现老家的耳朵在无限地拉长，长到像只驴耳一样，耳蜗面向对面的两人立着。
“早说是硬盘的事不就好了，那么重要的线索，我又不是不知道轻重。”
钟子期拿起桌子上的保温杯，好像想起什么似的，又把杯盖拧了回去。
“如果那是真的，那我们岂不是抓错人了？这可就是彻头彻尾的冤假错案了！”
“嗯……”
林青也坐了回去，严肃地抱住双臂，眉头皱得比刚才还要深。
老贾一个哆嗦，感觉后背渗出好多冷汗。
“所以我们一定要慎重，不能再出现任何差错。当初都是他不肯坦白，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他，就算我们想帮他辩白都难。不过现在出现了新的线索，就还来得及。我们能补救，到时候再好好向他道个歉，任何后果都由我来承担就好。现在就别想那么多了，咱们先把这个案子办好，只有办好了这个案子，就有挽回的机会。”
听了林青的话，钟子期哼了一声把手里的保温杯重重地砸在桌上，哐的一声，惊得老贾又是一个哆嗦，眼皮一翻瞥到了那句“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钟子期眼睛也不抬，完全不看老贾，只是看着摆在桌上的平板电脑。
“老贾，贾民利，4月5号，还记得自己都做了什么吗？”
老贾干咽了口唾沫，又舔了舔嘴唇。
“不，不记得了。”
“要我提醒你一下吗？4月5号凌晨，有人从你们天台掉下去了。当天就有我们的同事去你们部门了解情况，你们也因为要配合调查，没能正点下班。怎么样？想起来了吗？还要我再说吗？”
老贾的眼睛极快地眨了几下，嘴巴抿了抿，纠结着张开。
“我，应该是值班了。”
“应该啊。嗯。”
林青的食指嗒嗒地敲着桌面，在空旷又安静的屋子里，那声音好像被无限的放大，每一下都在狠狠地敲打着老贾的耳膜。
“换个问题问吧。”
林青对旁边的钟子期说。钟子期点开平板，画面亮了起来，又点了几下屏幕，这才看向老贾。
“你们办公区的隔壁……”
咚咚咚，有人敲了三下门，在外面高喊了一声报告，虽然隔着门板，但还是能听出来那是郭立铭的声音。
坐在电脑前做记录的警察看向林青，林青伸出左手下压，让他坐着别动，自己站起来走过去开了门。
果然是那个郭立铭，他向屋里瞥了一眼，将一张纸递给林青，又压低声音对林青说了什么。
听到那些话的林青，眼睛都亮了起来，他伸手拍了拍郭立铭的肩膀，对方还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就离开了。
林青将那张纸放到钟子期的面前，敲了两下桌面，钟子期迅速的看了一眼，他的表情也亮了起来。
老贾突然感觉凳子上长出无数的尖刺，刺得他坐立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