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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少年立马调整过来，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你们这边难道不是吗？”
“我们老家那边都是六月四日过愚人节的！”
李鸣洋想：我信你个鬼。
“哎呀呀，不要在意这些啦！”少年用湿湿的手掌拍拍李鸣洋的肩膀，印上一截泥土，“不是有位伟人曾经说过吗？只要你内心有愚人节，每天都可以过愚人节啦！”
哪位伟人会说这种话？
李鸣洋眼神复杂地撇了他一眼，大约是鲜少见到这样睁着眼睛说瞎话的人。
即使是在月光下，也能看出面前这位少年和他差不多高，肤色像是深色蜜糖一般，身量还有着年轻人的纤薄，笑起来两个小梨涡看起来可爱极了，眼睛还弯成了月牙。
这是一位如夏日清风般干净的少年。
——如果他没有做出了恐吓勒索诈骗这种举动。
李鸣洋叹了口气，终究是自己先撞到别人的，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眼神一凝，“你……”
少年穿着短袖，右手臂上有鲜血滑过。
“啊，不碍事，这是番茄酱。”
李鸣洋跑步的姿势一歪，他从车后箱拿出备用衣物，又拿出一瓶矿泉水准备给少年冲洗伤口。
他摘下少年右手弄脏的护腕，露出了手腕上缠绕着一圈青黑色的锁链。
锁链花纹并不复杂，宽只一个指甲盖长，却莫名让人心生寒意和惧意。
李鸣洋突然呼吸一窒，动作僵硬在原地。
“还是我来吧。”
少年笑着接过水，随意冲了冲，把护腕简单搓了搓，又给戴上，稳稳地遮住锁链的位置。
“你还好吗？除了这儿，”李鸣洋上下打量了一下，“还有哪个地方伤到了吗？”
“实在是抱歉啊，只能这样简单处理一下，一会儿到城里了再带你去做个检查，我叫李鸣洋，口鸟鸣，三点水洋，你呢？”
少年想，这大约是个好人。
他笑眯眯的，“我叫姜凤欢，孟姜女的姜，凤凰的凤，欢心的欢。你也不用带我去检查，我没事。”
不等李鸣洋感慨，姜凤欢又及时补了一句，“不过你要实在过意不去，觉得不好意思，就这样吧，你给我个几千意思意思吧！”
咱俩到底谁会不好意思啊？
李鸣洋叹了口气，给姜凤欢冲了冲头发，让他把衣裳裤子换好。
“喂喂，你听我说话没有？”姜凤欢一抹脸，把茂密黑亮的头发从额前往后捋，借着车子侧面遮蔽换衣服，“我现在是不是应该躺下捧着腿哎呀哎呀？我跟你讲，平常时候这个价格还买不到我的一条腿。”
要钱这么直白的，倒也少见，偏他眼神清明，不染污浊，理直气壮得很。
姜凤欢跟着坐上车，“说真的，今天我们相见也算是有缘分，给我几千不丢脸。”
李鸣洋叹气，发车，“等我带你去医院看了再说。”
闻言，姜凤欢有些急了，他从裤兜里掏出手机递到李鸣洋面前。少年人的声音自带这个岁数的清朗，有些委屈和奶气，“你撞了我，害得我没追上那只臭狐狸就算了…你还害得我手机掉水里，现在不能用了。”
李鸣洋恍然大悟，“原来刚才那只是狐狸！？”
“当然是啦！”姜凤欢按着手机侧键，“你看，你看，它都不亮了。”
“这手机…”李鸣洋低下头看了一眼，一言难尽，“我没记错的话，是这家五月才出的新款，防水的吧…”
防水的吧…
姜凤欢眼神没有片刻慌乱，坚定得让李鸣洋开始自我怀疑。
姜凤欢说，“我怎么可能用得起正版啊！这是盗版，盗版你懂吗？”
李鸣洋很想问他，你觉得我看起来很像二傻子吗？
他哭笑不得，转移话题，“刚才那只狐狸怎么了？你怎么大晚上的追着它跑？”
姜凤欢气的拍了一下窗户，“别提这个！”
他哼哼唧唧，“这破狐狸臭小偷！别让我再碰见它！要不然我非得一根一根扒光它的毛！”
那怕是有点困难，得拔到明年了吧。
“喂它吃三斤老鼠肉！”
李鸣洋眨眼，老鼠又做错了什么？
“再堵住它的屁屁三天！”姜凤欢眼睛亮晶晶的，怒火燃烧，闪闪发亮。
“咳…”李鸣洋单手握拳抵在嘴前，侧头向窗外，止不住笑意，“它怎么惹到你了？”
“它偷了我的背包！”姜凤欢音调拔高。
“…嗯？？？”
姜凤欢气气的狂按着手机音量键，“我刚才把背包放在岸上去洗澡，那只臭狐狸趁我不注意，一把就把我背包叼走了，还好我身份证在裤兜里！”就这个手机他也放在裤子包包里，成了他财产的唯一幸存者。
现在的狐狸这么聪明了吗？
李鸣洋想，但这话他没敢说出口。看姜凤欢这个不死不休的模样，他要现在敢夸狐狸，这少年估计就敢暴走。
他恍然大悟，是说看到那狐狸提着什么呢！
一转头，正对着少年幽怨澄清的双眼。
“臭狐狸的帮凶！”他恨恨道。
哦哦…
“…真是抱歉。”李鸣洋恍然大明白，不好意思地笑笑。
“没事，我不在意。”
如果你能把脸上的不忿收收，也许我更能相信。
李鸣洋腾出右手，摸摸姜凤欢湿漉漉的头发，“等到了医院，我们仔细检查好了，我带你去补办证件，对了，你去城里做什么？”
“去城里历练呀！”姜凤欢骄傲地扬起头，“师父说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已经可以下山独自捉鬼啦！”
这什么骗子师父？
哄得小孩儿深信不疑的。
李鸣洋拍拍姜凤欢的头，爱怜道，“傻孩子。”
嗯？他看了下手机屏幕，拿起蓝牙耳机，对姜凤欢说道，“你稍微等一下。”
“喂？杨德？你还好吗？”
杨德委屈巴巴，“你还记得我啊…”
“记得记得，我刚才不小心撞到个小孩儿。”
“咦？”杨德问，“他伤得重吧？”
“我现在带他去一医院，看有没有伤到骨头里面。”
杨德摸着胸口小心翼翼，“我听你们说，他是捉鬼的？”
车子转弯，从小马路出来即将步入高速。
李鸣洋也不好直白说这少年可能是从小被谁给骗了，沉吟片刻，“你还是去寺庙道观里找找那些老前辈吧，他岁数还小，可能做不好这个。”
少年扬眉，嘴角边的小梨涡显现出来。
伸出左手按在李鸣洋泥干了的肩膀上，“你可以说一个男人岁数小，但你不可以说一个男人他技术不行。我可是专业的！”
姜凤欢从小被师父捡回去，好好养着一定岁数，才学习道法异术，因天资聪颖，对这方面又极为感兴趣，故而可以说是相当的优秀。
哟，还挺傲气！李鸣洋问电话里，“那你今天晚上怎么办？”
杨德得意地拍拍胸口的彩照，“你杨哥我多聪明啊！这再凶的鬼也压不住我们社会主义伟人的威严啊！”
李鸣洋悟了。
姜凤欢盯着李鸣洋挂了电话，认真道，“你别不信我，改天让你看看我的本事。”
李鸣洋满口答应，姜凤欢审视他半晌，冷哼一声，偏过头去不想和他说话。
“你多大了？”
姜凤欢头偏的更厉害了。
得，脾气还挺大。
李鸣洋把车驶入收费站，停下。
乌云蔽日。
姜凤欢抬头撇了窗外，拉长声调，“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啊~看来呀不用改天了。”
“说什么呢，大晚上怪渗人的。”李鸣洋伸出手去接卡。
等了片刻，收费员却仍端坐在凳子上，那看得到的背脊像是被一块削好的木板给固定了，笔直而僵硬。
“你好？”
似乎被这声音惊动，收费员转过身来。
不，也不能叫转过身来。
准确来说，他的脖子以下纹丝未动，转动的只有他的脑袋。
那是个约摸三十来岁的精瘦男子，颧骨略高，黑沉沉的眼睛无神的看向车内，面无表情，但肌肉走向又紧绷着。
这大哥也真够奇怪的，李鸣洋想。
一阵凉风吹过，收费站的灯明暗交替，有些看不大清。
李鸣洋暗自吐槽，怎么这也有豆腐渣工程吗？
他笑着又道，“大哥，我们要过去。”
收费员的头颤抖着往左边歪，这具棺材脸上突然出现了一抹诡异的笑容。
嘴角夸张的向上拉，露出一排整齐尖利的牙齿，上面还沾着血红的什么，而他的眼睛冒着精光睁得极大，似乎要瞪出眼眶似的。
这是一个非常诡异的笑容。
“眼睛瞪得像铜铃~”
姜凤欢解开安全带压低肩膀也一同望过去，拍拍李鸣洋绷紧的肩膀肌肉，真心诚意地说，“你看你这大哥，都馋成啥样了，你不得请他吃顿饱饭啊！”
我还请他吃顿饱饭？？？
李鸣洋定睛一看，这收费员嘴角正留着涎液，嘴巴还张张合合，仔细一听说的是：
“饿…饿……”
他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腿顿时就软了，“对不起打扰了我们不走了再见！”
说完，连忙倒车准备离开。
姜凤欢看他行云流水的动作，止住他的动作，“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个好日子啊，我们不走。”
“不走在这儿等死吗！”
姜凤欢看了看后视镜，那收费员肚子高高鼓起，宛若六月孕妇。下半身已经被什么东西啃得残缺不堪，距离死亡时间应该很短，血液还没凝固，此时血迹横流，估计是啃了一半又遇到他们这两个“外卖”上门。
“……我突然想吃西瓜。”
尸体没有了支撑，跌倒在地面狼狈地滚了一圈，沾满了泥。
旁边的收费员安静的趴在桌子上，没有反应。
姜凤欢拍拍李鸣洋，“今儿不是你想走，就能走的，你看看那东西，他想放你走吗？你见过肉包子搁狗面前滚一圈还能好的？”
李鸣洋朝后视镜凝神一看，头皮一麻，当场就差点炸开。
他咬紧牙关，一打转盘，引擎却怎么也发不动了。
完了，李鸣洋想，天要亡我。
姜凤欢还有闲心把头伸出车窗外，好心的提醒对方，“诶！大兄弟别浪费，三秒钟之内捡起来还可以吃。”
李鸣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