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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别离悄悄别离了笙箫
又过了两日,旺财的病已好了个**,杜汀兰的佛经也誊抄得差不多,绿影那边该收拾的衣物并饰物等一应也准备了妥当,杜汀兰便命江嬷嬷去安排余下细节,自己则带了一卷手抄佛经向住持道别去了。
旁的一听,便觉那住持该是德高望重之人,在此处又另有不同。这住持不过三十上下年纪,至于为何落发修行暂且不提,缘何对杜汀兰出此一言也不消提。凡出家之人,四大皆空,喜怒不形于色,然又有几个不是蕙质兰心的?天花一事,这住持看得明白,她本该装作糊涂,可住持见杜汀兰形同孤女,本也是慈悲之心,故而才会给个提醒。
住持的房间极为简单,仅一床一桌一椅,床是简易的木质床,被是粗麻的一条毯子,桌椅均是普通式样,与农家所制并无出入,幸而中央一尊佛像金身,增色不少。
住持正在蒲团打坐,杜汀兰也跟着叩头上香。事毕,二人起身,住持请杜汀兰在那椅子上坐了,自己则坐在那木床上。
“施主是要回去了吧。”
杜汀兰微笑道:“是,都已准备妥当,早膳后便要出发,此番多有打扰住持了。”
那住持道:“不妨事,既是来到我观音庙,便是诚心礼佛,何来打扰?”
“话虽如此。”杜汀兰顿了顿,递过佛经:“原是我该谢住持一声的,此番轻装简行,并不带那些贵重之物,此乃我的心意,万望住持收下。”
住持见字迹清秀,便含笑接过,道:“出家之人,哪里分什么贵重不贵重的,只是施主须要记得,只有心中有佛,才是真的有佛。”
杜汀兰欠身一礼:“是,我知道了。”
住持也不挽留,只管撵人道:“贫尼在此恭祝施主归途平安了。”
两人又按佛院规矩告别,待杜汀兰走后,住持又诵完当日经卷,一时无事,便拿了杜汀兰手抄的经书来看,整齐自不必说,住持笑笑,径自翻到尾页,下有一行小字:
…….
住持脸色猛然一变,再寻时,人已走远了,住持暗暗叹气,口中喃喃:“罢了,一切都是注定的啊!”
随后手书一分,叫来女尼道:“将此信送至京城的南山清禅寺。”
那女尼接了信件,快马加鞭送信,此乃另一要事,此次不提。
这边杜汀兰已经出了大门,带着丫鬟婆子徐徐走了数步。尹思远跟在后头,从一个树杈飞至另一个树杈,无疑是要跟随到底了。待得杜汀兰几人暂缓歇息之时,尹思远却不敢上前,只挑了偏僻处躲藏,如此几番,也是过去大半日。夏日的山头也是热得很,绿影手持芭蕉扇不住与杜汀兰扇风,嘴里直呼道:“小姐,这天气可真是热,要不咱们停下来歇会再走吧?”
杜汀兰并不抬头,绿影往下看时,她正拿着笔在纸端画些什么,绿影不解,暑热上来,便道:“小姐呀……”
杜汀兰指着那纸上一脚道:“从离开观音庙到此时,共去了三个时辰,其中你已经歇息了四次,若是按这种速度,只怕我们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山下。我看你是觉得这庙宇不错,还是说,你还想再留下来住个一年半载?”
绿影最怕自家小姐说要留下,小姐每日抄写佛经也就算了,她一不能随意乱走,二不能观琴听曲看棋,这连日住在庙里,已是无聊之极。若是让她留下,岂不给忧闷死?绿影当下住了口,再不提歇息一事,可马车里也是热,绿影便一手闪扇着扇子,一手拉了车帘子往外瞧。
旁边马车内的是被束缚了手脚塞了布条的邢嬷嬷,由江嬷嬷看着,料也跑不了。想此番种种,绿影未免不忿,自家小姐对邢嬷嬷几人也是客客气气的,没想到背地里却被人动那些个手脚,绿影怎能快活?她也是个急性子的,自己不能快活便是不能让那罪魁祸首也逍遥了去。两处马车隔得本就近,绿影只一抬身,纵身一跃,便来到那马车内。
她本是想将那吃里扒外的邢嬷嬷折腾一番的,然刚一揭帘子进了马车,不免被里面的情形吓了一跳。只见邢嬷嬷全身上下,竟没有一处完好,脸颊及手腕并脖颈处,均是乌青颜色,而江嬷嬷在一侧昏了过去。那邢嬷嬷见绿影来了,止不住呜呜乱叫。绿影却往那乌青处掐了掐,邢嬷嬷本就难看的脸色带了几分痛苦,绿影道:“总之如此,何必当初?”
“想小姐对你这般好,半点不曾将你当个外人,你倒好,处处算计着小姐,欲要置她于死地。今日别说是求我,你就是求那皇天后土,也是没有用了,等着被处置吧!”
邢嬷嬷此时不再求饶,只一双眼瞪着绿影,宛若仇敌。
绿影道:“你也别怨,这是你自己种的因,苦果自当你承受。”说着犹不解恨,往邢嬷嬷身上踢了几脚,道:“这是替小姐还你的,这是替我还你的,同为下人,亏得你还是老嬷嬷了,竟连主子都出卖。”
绿影说得累了,遂叫起江嬷嬷,那江嬷嬷揉揉眼角,见绿影来,疑惑地问,绿影也不答,回头的时候在想,莫不是撞鬼了,这无缘无故的,怎地邢嬷嬷就变成了这幅模样?小姐可是交代过,要好生看着,不许动她一分,江嬷嬷是断不至于有那个胆子,那么是谁干的?
绿影皱着眉,忽然想起那红衣的公子,不知为何,原本是很讨厌的,此番因他这件,绿影竟不是那么排斥了。
尹思远眉毛动了动,其实绿影猜测不假,那好事之徒就是他,因一日好奇,忽然发现被藏起来的邢嬷嬷,尹思远生就一颗玲珑心,谁家还没有点事?当下也不用打探就明白了个大概。他虽恼杜汀兰咬了他,嘴快的绿影没有给过他脸色,然人生恰恰如此,尹思远身份尊贵,锦衣玉食,被宠上了天,乍然遇到这么一对不踩他的主仆,在他看来,比起那些千金之躯要好玩的多。
好奇心是最能勾住人情绪的东西。尹思远已经吃过几次亏,偏生不信这样的邪,这便要飞过去邀功呢,后背被人一抓,他整个人险些落下来。
尹思远好不生气,正要怒吼,瞥见来人,只得按压了怒气,道:“仲谦,你这是作甚?”
尹子策道:“京中有要事发生,跟我走。”
“可是我还没有跟小豆芽告别呢!”尹思远还在念叨,尹子策已经一把抓住他,远远离去。
这一声离别,终是没有出口,悄悄掩去了。
他飞过那头,视线只能看到那车篷的顶座,尹子策掩了情绪,捏紧手中的鹅卵石,难言情绪,自不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