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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远见宇坤这副含着薄薄不屑的笑,心知他不信自己,登时便急了:“你别不信!”说话间拖着湿漉漉的身子急匆匆跑到窗前,“我,就是从窗子里跳进來的!就是这扇窗子……也不是。”他连指带打手势,“我是在外面追那条大白蛇,追着追着我就从这里跳进來了……”又铮然意识到这话会让人觉得无厘头,心道怎么明明是追蛇你却跳进來?念及此,忙又补充,“不是我,是蛇……也不是,是我追蛇……”他不解释还好,越如此反倒越有一种欲盖弥彰的遮遮掩掩。
虽然方才冷不丁看到清远同幻兮在一起、还是在这么一个容易引人绮思无限的浴桶里,这让宇坤很不悦。但他终归是了解清远的,平日里相交虽然不多,却可以感知到清远的正派。他知其中必有因由,而这因由沒必要非丁丁卯卯的梳理清楚。
念及此,宇坤沒再理会清远,侧目去瞧沉默了经久的王后娘娘。
就在他们二人说话间,幻兮已经取了衣服披好在身。
她施施然落身在一旁贵妃椅上,如一只倦了的孔雀蝶。夜光为她周身布下一层疏疏朗朗的迷离韵致,她怡然拧着墨发水滴的柔荑便恍若透明的琉璃,至使她看上去俨然一位午夜临凡的美艳女神,带着冠绝一切的气质、又分明濡染着丝丝不祥。
感知到宇坤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幻兮不动声色的侧目抬了眸子,瑰丽唇角妩然一笑。
宇坤下意识的将目光收回來,竟带起些莫名的心绪。面上一种异样之感。抬手往颊上一摸,居然是烫的。
气氛突然就安静了下來,几个人谁都不知该去说些什么。
“原是误会,本宫心里有数呢。”一派朗然寂寂里,终是幻兮吐口打破了浅浅的尴尬。她颇为恣意的抬手执了一旁几上的红牙梳,静静然梳理长发,出水的淋着新鲜水滴的长发在一梳一梳的韵调之下,显得尤其可爱可怜、令人自拔不得,“总都督……想必是來为本宫传达,王的命令的吧!”她扫了宇坤一眼,目光沒多停留,一句话就把宇坤此行合该的目的给遮掩过去,又对清远敛眸,“小道长,这天儿……”言语间抬首做了个瞥看窗外天幕的样子,“不早了呢,你是不是该回去休息了?”
幻兮柔软的语调似乎流着浅浅蜜色,可软中带凛,听來不容置疑。因为本就合乎这么个礼儿。
“啊?”清远猛一反应,方惶惶然不住点头,“自是,自是!”每一次都是这样,总也到了最后关头,他才恍然大悟般的发现自己是有多不合时宜!
边颔首称是,清远一点点往门边退去,又对着幻兮作了一个礼。在擦着宇坤肩膀的时候,还是沒禁住侧目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十分狐疑,毕竟已是这个时辰了,总都督的出现实在是……虽有疑心,却委实不好妄猜什么,也只好权且先离不提。
空、静。此时的王后寝宫便只剩下这样两种情态,无边的暗沉之感潮水般包围……
夜风吹拂帘幕,幽幽的感触至使一切看在眼里都是不真切的。
宇坤目送着走远的清远,转身再面王后时,略有尴尬的咳了两声。
幻兮不知什么时候已从贵妃榻上站起身子,一步步走到宇坤身边,就这样同他并肩站着,相隔咫尺。
宇坤停了一下,对幻兮行下礼去:“臣,也不打扰王后娘娘了。”他沒敢去看幻兮那张浸在月色里的脸,一句才出口,转身便走。
“别走……”幻兮突然一把抓住宇坤的袖角,沁着凉意的藕臂从后边抱住了他,花样美靥紧跟着贴过去,唇兮开合、低语呢喃,“别走,陪陪我……”
宇坤腰身沒禁住一颤。他逆光而站,越发衬托的他俊美、挺拔的有若一尊白玉塑像。眉心微皱、沒有回头。
似在无声饮泣,幻兮慢慢抬起一张素面朝天的颜,冶步微动,娇美的唇畔点水般吻上了宇坤脖颈的裸露。
极致的冰冷被融化了……
玉山瓦解、烈焰潮席,宇坤铮然回身抱住酥醉纯美的王后,胸腔里积蓄已久的干柴被**的烈火点燃,原始的渴望撞击、迂回在澎湃的心扉,霎那就肆虐了。
鸳鸯锦帐、旖旎风光,幻兮已软成了一滩春水……
。
“总都督怎么到现在都沒有回來?”王的寝宫被月色浸染的严实。院外草卉重叠,他双手负后于院中不安分的來回踱步,守着昏灯挨过一刻又一刻的昏沉心事,“不是让你们去传话了么!”终于,柔黛一腔急意就要按捺不住的爆发出來。
他白日里早早便遣人前去给宇坤传话,要宇坤今晚早些來陪自己。未想都这个时辰了,宇坤依旧不见人影;派人去禁卫军总部找寻,竟是毫无消息,沒人知道总都督去了哪里!
等他不得,王的一颗心只觉七上八下徘徊不定;无缘无故,只是觉得慌乱。
终于,这种辗转慌乱再也无法按奈,他回身命人前去准备便服,意欲同上次一样,亲自出宫去禁卫军总部里等待宇坤归來。
禁卫军是东辽王最为亲近的御用兵卒,摆驾那里,又是乔妆摆驾,柔黛知道此举行的并不意气,自己是再安全不过的。
“陛下您看……”正这时,有机变的内侍唤了王一声。
柔黛侧目一顾,适才有若大雨倾盆般尽舒了这一口提吊将近一整天的气。
茫茫夜色中稳步行來的,正是那个熟悉又亲密的身影,宇坤。
借一缕月色辉映,映他一张俊美无双的颜安静淡泊、神祗不俗。
“总都督!”左右一唤。
宇坤侧目一眼便看见了柔黛,顿然惊蛰住,忙快步行过來,也未曾见礼:“这么晚了还沒有睡么?”声音是极小的。毕竟对柔黛的许多过分关切,他不习惯让旁人听了去。
“你不在,我睡不着。”王欢喜的笑笑,忽地便若了一个撒娇稚气的可爱孩子,“不过宇坤,都这么晚了,你不在宫里也不在总部里,你去哪儿了?这一天都忙了些什么?”眉心略皱,他又满腹疑问。
宇坤怔愕,沒有回答王的问題。
要怎样、要如何來回答这个问題?告诉柔黛,自己情难自禁的去了王后的寝宫,并且还,还“冒犯”了王后……不可能,不能。
同王后行房事乃是王的命令,王若不允诺,他则是背叛,是不忠,是不义!是不要脸!是……
“我知道你累了,什么都不要说了,我们快去休息吧。”柔黛恢复了先前的微笑,打断这因沉默所缔结出的尴尬,“我担心了很久,怕你出事情……沒事就好。”
沒事就好呢。
宇坤蓦地泫然欲泣,头脑里那一派纷乱纠葛就这样被柔黛温柔的驱散。说这话的时候,柔黛已挽上了他的臂弯,那么亲昵,那么暧昧,那么的……亲密无间呢。
心下一酸一揪,宇坤痛难自持。
自己……无论是精神上还是**上,都背叛了柔黛。
更有甚者,这样的背叛还远不是单纯的!于君,他背叛了王;于情,他背叛了爱人背叛了爱情……他,怎会对王后有那样一种贪恋的感情?又或者是,对王后的身体。
院静夜逾静,月圆人未圆。红兰娇挹露,碧筱淡淡烟。妆罢收明镜,词成调素弦。玉阶长寂寂,苔色自娟娟。
露水微白,三两滴顺着草木蒹葭缓缓流泻,萎地方寸,“腾”地一下就四散消泯了。
说话间柔黛已遣退了一干随侍,二人顺着进深步入大殿去。
临着殿门边沿,宇坤不自禁的抬首望了一眼头顶天幕,方意识到不知何时,悠远苍穹恒绵深处,已经泛漾起了一片鱼肚。
“陛下。”内殿里静谧的氛围让宇坤觉得心虚,他颔首打断了这样的静好,“臣……”欲言又止。
他是想对柔黛禀报一下关于秦大人之死一案的查理结果,可抬目间兀地瞧见柔黛一张憔悴不堪的颜。他知道,柔黛想听的不会是这些,而心湖却起了波澜。
宇坤抬手,心疼的抚上了柔黛一边的侧颊,只是抚摸,目色动容,沒有说话。
柔黛抬眸看定着自己的爱人,黛眉纠葛、语气兀低:“昨天晚上,睡得好么?”又是这句话,他显然对于爱人与王后同房一事,心里从沒有过真正的放下。
“好。”宇坤哑声,这个瞬息他心里在乎着的只有一人,便是柔黛,“陛下呢?”好熟悉的情景。
记得第一次同王后圆房,他们二人再面着彼此时,就是这样的一问一答。
只是这一次,柔黛再也难以自持:“不好。”他精细眉峰聚拢的仿佛系上了打不开的结,一张美得惊心的面孔忽一下若了带雨的梨花,“不好,一点都不好……”他有些失控,就这样于爱人面前淋漓尽致的展现着他的脆弱,一个女人的脆弱……
这一瞬间,宇坤适才如梦初醒般的恍然惊觉,柔黛在他面前,还是会露出一个女人的脆弱和情态的。
就着迷离烛火,柔黛眯起若幻的眸子,连唇兮呓语都是徐徐的样子:“和王后共枕同眠的感觉如何?”
宇坤皱眉。
“不,告诉我,我想知道……”意识到爱人的闭口不言,柔黛慌得又凑近补充。
他孱弱恍惚的如一件琉璃雕琢成的器物,精美无暇却又惝恍易碎。
终于,浓烈的疼惜占据了宇坤的心扉,他伸臂一把揽住柔黛,就这样就着月华的晕染而将他挂怀:“沒有感觉,什么感觉都沒有。”他撒了谎,可眸光坚定,正正凝视着他憔悴萎顿的爱人,抬手在爱人如枯槁玫瑰般的唇瓣点了一下,又将他冰凉的小手握于掌心,与他十指相扣,“陛下一夜都沒有睡吧!”疼惜之意难舍难收。
意识到自己方才的失态,柔黛本能的想要把那情绪按下,却又被宇坤搅扰的情丝潮涌。
宇坤掌心里沁出的热气,丝丝灌输进柔黛冰凉的长指间,细腻温柔、丝丝入扣。在这样入骨入髓的温柔中,柔黛终是安下了一颗荒芜的心來:“什么都瞒不过你。”垂目一笑,茕茕的,有些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