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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多多不多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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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前吊唁的宾客后。

    裴建国早已是心身疲惫,终于捱不住大病了一场,在医院里浑浑噩噩的调理大半个月才渐渐好转出院。

    在住院期间,他还得照看同样生病躺在医院病床上动弹不得的瑶妹儿。

    她接受不了女儿、女婿俩人相续离去的噩耗,一时气急攻心,突发脑溢血晕倒在地,被村里人送往医院抢救,落下了偏瘫后遗症。

    他们支付不起昂贵的住院费,在医院住了一段时间,身体情况稍微好转后,拿药出院回家静养。

    在他们那昏暗的房间里,放着有两张蚊帐床,床里侧堆积着一堆破旧衣服,瑶妹儿陪嫁的木柜上面放着一台老式电视机。

    瑶妹儿就躺在这个房间里其中一张床上,她和裴建国两个人早已分床睡很多年了。

    本身的疾病再加上偏瘫,让她的身体愈发严重,整日躺在床上彻底起不来,吃饭解便都得要裴建国帮忙。

    “唔……唔……”瑶妹儿口词不清的支吾着。

    偏瘫之后,她的面目表情都有影响,眼斜嘴歪的想说话也都说不清晰。

    裴建国坐在床边的小凳子上,身旁依偎着一只肥腻的狸花猫,他拿手帕把她嘴边不受控制流出的口水擦拭干净。

    “老婆子,现在该怎么办啊!张钰还不知道他爸妈去世的消息呢!我该怎么跟他说啊!那孩子,知道了肯定会很自责的。”

    一大滴泪水从瑶妹儿深陷的眼眶滑落,虽然现在她说不出话,但心里十分明白。

    “等成材那孩子有空闲的时间了,再让他送我市里去看看张钰吧!这事儿也瞒不住,他早晚都会知道的。”

    张军去世以后,工地老板给了五十多万的赔偿款,把张钰伤人那二十多万的欠款还了之后,裴建国把余下的钱给了任宇轩,让他等张钰坐牢出来之后转交给张钰。

    要是自己把钱拿在手里,怕是等不了张钰出来的那一天了。

    “唉……”一声叹息回荡在这昏暗的房间里,充满哀愁。

    裴建国低头给瑶妹儿按摩那瘦的皮包骨的身体,早年的疾病导致她的身体肌肉都快萎缩完了,现在没事儿给她按摩、热敷一下,让她好受一点。

    等裴建国见到张钰已是几个月之后了。

    裴建国托邻居帮忙照看一下瑶妹儿后,换上了干净的衣帽,让临时回老家一趟的侄孙儿裴成材,陪他去市里监狱一趟。

    他这一辈子进县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别说去繁华的市区了。

    城市里川流不息的车辆,七通八达的马路,裴建国见了就头晕脑胀,寸步难行。所以每次去市里看张钰,只能拜托自家侄儿送他去。

    到了监狱经过警察同意后,裴建国坐在探视窗口前,满眼期待而又忐忑的看着铁栏玻璃里面。

    牢房里的张钰听说有人看他,露出久违的笑容,安静的被警察带到探视区。

    刚走到探视厅门口,一眼看到了裴建国正坐在玻璃窗对面等他。今天他穿了不太合身的蓝色中山装,头上戴着一顶蓝色帽子,几个月不见他好像又衰老、憔悴了很多。

    张钰拿起话筒,声音微颤:“外公……”。

    裴建国看着许久未见的张钰有点儿激动:“孩子,在里面还好吗?有没有被欺负?吃得饱吗?快过年了,我来看看你。”

    张钰含泪一笑:“我很好,你呢?身体还好吗?爸爸还没回家吗?他怎么没来看我。”

    说完,他侧头一脸期待的看了看外面,以为张军在跟他捉迷藏,给他惊喜。

    听到张钰提问张军,裴建国一时语塞,眼神慌乱的不敢直视张钰,他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张钰,该怎样对他说。

    “怎么了?”张钰疑问。

    裴建国欲言又止:“你…你爸他……”

    张钰看着踌躇不决的裴建国,心里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你快说啊!我爸他发生什么事了?”

    “你爸在工地干活儿出事儿死了,你妈受不了打击也喝药跟着去了。”裴建国狠下心告诉了他,说完他早已泪流满面。

    张钰听了裴建国的话后,心顿时漏了一拍,脑子也一片空白,感觉周围空气稀薄,整个人喘不上气来。

    他红着眼眶怔怔的看着裴建国,干裂脱皮的嘴唇微微颤抖。

    久到感觉过了一个世纪。

    张钰哑着嗓子说:“不…不可能,你骗我的对不对?……”

    ——怎么会这样?明明几个月前还见着我爸的,他说快过年了回家就来看我的。

    裴建国接下来断断续续说的话,张钰一点儿都没有听进去。

    他已经沉浸在悲痛当中,黯淡无光的眼睛里面蓄满泪水。

    “探视时间到了。”警狱长前来催促。

    接着张钰被警狱长带离探视厅。

    他双手带着手铐,消瘦的背影充满落寂悲伤。

    回到监狱后,张钰才后知后觉的嚎啕大哭。

    同一牢饭里的人,带着探究的眼神看着痛哭流涕的张钰。

    ——这人怎么了?不是有人来看他了吗,怎么还哭上了?

    在他们印象里,张钰虽然年轻,但是性格成熟稳重,喜欢独来独往,平时喜怒都不行于色。

    看着悲伤不已的张钰,没人敢去劝他。

    在张钰的记忆里,自己的父亲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严父,从小到大他对他很是严苛,导致自己一度产生叛逆心理,经常和他争吵不休。

    哪怕有时候确实是自己错了,他也不肯向他低头认错。

    反观,自己犯错的时候,他嘴上虽然骂着,骂完之后他都会默默收拾自己闯祸留下的烂摊子。

    那年夏天,他放暑假在家,他爸也为上班的工地垮了待业在家。

    外公栽了很多玉米棒子成熟了等着收回家。

    一家人在雨季来临之前抢收玉米棒子。

    他为了图方便,在邻居家里借了三轮车拉玉米,在去的路上遇到一个大下坡,由于车速太快,刹车失灵,情急之中他弃车跳下,三轮车撞在路旁的大石头上。

    三轮车撞坏了,他也被吓得惊神未定,跳车的过程中还把脚还崴了,他沮丧的坐在路边揉着受伤的脚。

    没一会儿,张军满头大汗的背着一袋子玉米棒子路过,看见坐在路边的他和那撞得七零八落的三轮车顿时火了,扔下玉米棒子大破口骂道:“你一天到晚啥事都干不好,有个屁用?你看这下把人家车撞成这样怎么办?”

    刚刚死里逃生的他听了也很委屈,不服气的反驳道:“你有一个当父亲的样子吗?撞车了你不先关心关心我怎么样,只知道车子,是车子重要还是人重要?”

    ……

    一顿争吵之后,嘴上说着不管他的张军还是推着那撞变形的三轮车,大街小巷的找修车铺修三轮车。

    大夏天的,他跪在滚热的马路上卸轮胎拧螺丝,热得满头大汗也顾不上擦。

    过去的一切如同走马观花似的浮现在张钰脑海里。

    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爸妈了,也没有在他犯错的时候对他破口大骂,骂完之后还替他收拾烂摊子的人了。

    他终究还是亏欠他们太多了,他都还来不及好好报答他们,他们就已经不在人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