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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底是另一番世界。
饶是瑶沧也不由赞叹,这地方简直太过奇幻。穿过水层来到井底,美玉铺就的地面,在井壁上居然开着一道门。门外有新鲜的空气,一枚光芒四射的宝镜,被安置在门后宫殿的最中央。宫殿装饰甚少,被宝镜照着,却有几分仙境的意味。她看了看四周,瞥见镜前一个硕大的乌龟壳,龟壳上花纹繁复瑰丽,黑如玄铁的色泽光洁无比,神秘而又充满奇幻色彩。
瑶沧心下了然,走上前去,朝着龟壳鞠了一礼,朗声道:“晚辈贸然闯入此地,实乃无奈之举。先父在时千叮万嘱,一定寻到旋老前辈,并将此佩剑出示给您,并交代称您看过后便知其意。”
等了半宿,那龟壳没半点儿动静。瑶沧刚因为张刘二人耽误时间憋着一股闷气,现下又等候许久,顿时现了几分冷意。在旁边寻了个位子坐下后,怨气越来越重,周围温度霎时间又低了几分。就在这时,龟壳突然一阵抖擞,传来一阵喷嚏声,之后,一个巨大的鸟头和一条吐着舌头的黑蛇从壳的前后端深处,伴着苍老却不正经的声音:“哪个小贼敢扰老夫清梦啊?”
瑶沧无语。看着面前这个龟不龟鸟不鸟蛇不蛇的“妖物”,又好气又好笑。感情这货是睡着了,难怪不搭理人。
她抱抱拳,又是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通。老龟迷迷瞪瞪,摸摸胡子点点头,只在看到宝剑时一震,顿时没了睡意。
“你可知这剑的来历?”老龟眯着眼,一张鸟脸笑得意味深长。
瑶沧摇摇头。她这次乔装来到此地,本就是奉早逝老爹的遗命。不过这把寒沧剑,她属实不知是何来历,虽自小常伴她身旁,却未曾有人提起过。
老龟见了,笑得更欢了:“你连这剑的来历都不知道,又怎么打得赢那些山海经里的兔崽子们?既然老夫已经醒了过来,就更别提那帮喜欢臭胡闹的小鬼了。”
瑶沧黑脸。为什么她总是遇着一些不靠谱的人和妖怪?看来得找和尚求个符保保平安才行。等等,《山海经》?也就是说裴珏所说的那本奇书,是真实存在的了。
守在井旁的三个“不靠谱的人”齐齐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还以为是晚风太冷着了凉。
老龟觉着周围的温度似乎更加低了,连忙不敢继续,干咳两声,正色道:“小姑娘,你的来历可不一般。算算岁数,都快和老夫差不多了。”
“……?”真的假的?可她还没满十八啊。
“关于这剑的来历,小姑娘倒是可以细细琢磨一番,老夫可无法告知。什么时候你想起来了,什么时候便可以得知真相。至于你爹拜托的事,老夫自然是要帮忙的。”说完,他摇身一变,化作一枚精致无双的玄铁挂饰,挂在顾宁的颈部。
接着,他继续道:“这枚离火镜是为一个友人赠与老夫,光华万丈,且能与镜中人对话。原为给我解闷所用,现在倒也不好随身携带,便赠与小姑娘好了。”
瑶沧有点惊讶。头一次见面,这老怪物竟如此大方。自己以前认为的妖物可不是这样,倒是最近发生的事,常常颠覆她的认知。另外,关于自己身上的谜团……
她轻咬下唇,倒也没有纠结下去的意思,收好离火镜,二话不说便转身离开。周遭金灿灿的环境突然黯淡,井底玉石发出的青芒一道一道,收入她脖上的玄铁挂饰中。
回到地面,潮湿的衣服让她打了个寒颤。但是很快地,玄铁将水分尽数吸收,干燥的衣服渐渐暖和起来。
“欢迎回来。”裴珏笑道。
瑶沧点点头,算是回应。无奈地望向地上躺得横七竖八的两个人,提起剑捅了捅他俩。张刘二人睁着一双惺忪睡眼,好半天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淡淡道:“今晚收拾东西,明天一早你们就回京。”
这句话的提神效果立竿见影,他们迅速起身,带着顾宁裴珏往回赶。经过那座小屋时,若有若无的婴儿啼哭声让人汗毛倒竖,顾宁神色沉沉,一股不祥预感涌上心头。
到了刘张二人家中,草草收拾了一下屋子,总算有了个落脚之处。瑶沧交给二人一枚令牌,嘱道:“拿着这个去宫中找李总管便是,就称你们奉先帝遗命执行任务归来,眼下想尽快与家人团聚。”
刘麻子道:“听这话,陛下是不打算与我们一道回宫了?”
她道:“我此次出行,主要是去江南一带考察民情。既然老头交予我的嘱托已经达成,还是要尽快上路才好。”
刘张二人对视一眼,齐齐下跪道:“陛下于我们有莫大的恩德,我二人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以报陛下!”
她挥挥手:“不必如此多礼。”想了想,补充道:“宰相一职,已有裴珏;将军之位尚且不定。张老将军若想重现昔日威风,进军营那是在所难免的事。”
张跛子点头,表示明白。
“却说那裴珏是何人?有我们老刘精明么?”他接道。
裴珏脸黑。瑶沧轻咳,道:“这位便是裴珏裴相。”话罢指向裴某人。
刘麻子早已猜到,笑而不语。张跛子咋咋乎乎:“我瞅这细皮嫩肉的,还以为是陛下宠妃呢。”
这下轮到瑶沧脸黑了。裴珏笑道:“成为陛下宠妃实乃裴某幸事,不知陛下……”
“不愿意。”她打断道。
“哦?是吗?可那晚……”意味深长。
她干咳两声,转移话题:“今夜已不早了,二位早些歇息,准备明日上路。”转身便走。裴珏向张刘抱抱拳,快步跟了出去:“小沧啊……”
吃瓜群众刘张,相视一笑,心照不宣。
这头,裴珏扯住瑶沧的衣袖,严肃道:“阿沧,我想问你点事。”
瑶沧回头,有点惊讶。认识这么久,似乎是第一次见他如此严肃。她点点头。
“我想问……五年前,震惊天下的三国之战,你身为一个12岁不到的孩子,是如何率领三军平定叛乱的?”他望向她,眼中带着探究。
“那不是我做的。不过是一场意外的大雪罢了,史书上不是说得很明白么?”她眼神飘忽,没有看他。
他幽幽道:“阿沧,无须骗我。当年我亦参与了那场战争,我见到……本该是厮杀的战场,却忽然下起暴雪,数以万计的人被风霜包裹,待一切平息后,满地皆是被冰封住的尸骸。若是大雪,怎可能做到如此程度?”
她震惊,抬眼望他。
“倒不必问我是如何活下来的……以往的我,已经是一具死尸。”他眼眉低垂,似是在回忆遥远的过去般。“昨日我无意间见你用寒沧凝结冰块,联想到战争时你也在场,才有此一问。若是不愿回答……不必勉强。”
他背过身去。良久良久,久到他以为她不会再回答时,女帝低沉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伴随一阵叹息:“我不记得了。昨日只是小试,却猛然发觉,这么多年了,我依旧无法驾驭寒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