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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我是一个孤家寡人，我怕什么！你要是觉得我可怜就等我被乱刀砍死然后满世界地找一找我究竟死在哪个旮旯角落里，最后再替我收！尸！吧！”
仰令瑕发泄地喊完了，又哈哈哈哈大笑，连跑带蹦地在雨中瞎跑，跌倒，躺在泥水里不起来了。她在雨里笑不可支，眼泪跟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仰意惺则站在楼上静静地看着，手掌握住栏杆，骨节发白。
他记住仰令瑕这个疯样也记住她那句话了，他默默地想，若是齐衡不替她收尸的话，他会亲自把姐姐带回家。
“你还好吗？”齐衡按住仰令瑕的肩。
她翻了个身，身上脸上头发上全都沾上了秽物，看上去格外狼狈。
“我真想不懂，怎么你就是这一副傻憨憨的模样呢？你不也受了很多苦吗？”她是真的想不懂，她感觉她毒发时满心都是仇恨，唯一的想法就是灭仰家满门。
“你说这只眼睛？”齐衡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嗯，是瞎了，不过那也是我自己折腾出来的。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呢是吧，我跟你不同，你是牺牲品，我只是单纯倒霉。”
“倒霉？”仰令瑕坐起身，“离满月还有几天？”
“没几天了，四五天左右吧，你问这个作甚？”齐衡乖乖回答。
“你要看看吗？”仰令瑕问得很认真。
“嗯？看什么？”
“看看寒毒毒发的时候，我的样子。”仰令瑕郑重地看着他，“你知道吗，我每当熬过那个晚上看我自己的模样，就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一样。你见过鬼吗？”
“是，什么样……”齐衡咽了口唾沫。
“听荣师姐说，我毒发的时候眼珠子是白色的，身上会有黑色的裂纹，然后从缝隙中渗出血。骨骼一节一节轮流碎成粉尘，接着又会恢复原样，全身上下的骨头要碎个十遍八遍才算完。就算是凌迟剖心碎骨剥皮，你觉得一个人，能受住多少次这样的折磨？”
齐衡越听眼睛瞪得越圆，两人的主导地位不知不觉就产生了变化，她踮起脚，环抱着他的脖颈。
齐衡的伞掉在了地上，仰令瑕在他耳边用讥讽的语气，吐出气音，“其实我根本不知道毒发时我究竟在想什么，不过后来回忆时，我想十八层地狱也不过如此。地狱受苦，无论时间再长，终究有个尽头，齐哥，你说说看，我的尽头在哪里？”
“啊——”南星阁四楼的走廊随着弟子们的惊呼声飞出一段栏杆，砸在淋着雨的两个人身旁，溅起巨大水花。
“程莘莘！”程锦锦爆发出一声怒吼，程莘莘肆无忌惮地大笑着，丝毫不管这里是四楼，不用法器也不用灵力，直直地后背朝下跳下了楼。
程锦锦和仰令瑕同时出手，一个人伸出一根白色的绫带缠住了程莘莘的脚踝，一个人快速冲去，脚下一踩生出许多巨大冰柱把她往上升，然后接住了半空中的程莘莘。
“你是不是疯得没边了？”仰令瑕接稳了这傻孩子，只觉得自己胳膊刺辣的疼，又把她丢到冰上。程莘莘哎哟一声，讨好地爬起来，然后扑到师姐身上：“师姐～我错了嘛，我只是一个不小心脚滑才摔下去的。”
“滑个屁，你分明就是故意的。”仰令瑕没好气地翻个白眼，转身滑了下去。
“_(:з」∠)_师姐，我真的错了。”程莘莘缠着她道歉，程锦锦气不过，跟着跳了下来，踩着仰令瑕竖起来的冰块往下滑。
“你把我妹妹教坏了。”程锦锦厉声说。
程莘莘和仰令瑕同时眨了眨眼，面面相觑，接着对程锦锦做出一个一模一样的动作——翻白眼。
程锦锦更气恼了。
她虽然讨厌这个妹妹，但从来没想过要她死，更没想过要她滚出程家。把她送去山海宗是家中长辈擅自做主，程莘莘走的那晚，她得知这个消息，就发了好大一通火。可现在，不明底细的人都以为是她瞧不顺眼程莘莘，所以才要求族长把她送得远远的。
程锦锦看见程莘莘陌生的表情，想要解释，但话都滚到嘴边了，又滚回喉咙里。
她说不出口。
程家的大小姐程锦锦从来只有别人讨好的份，哪里会主动对人示弱道歉解释说明？即便是当年，全族也就只有这个死丫头敢和她对着干，她爷爷死后毫无收敛愈发大胆。她只不过是打了这丫头一顿，甚至什么都没说，没想到几天后她就离开了程家。
这一切明明都是族长的错！
程锦锦在心里暗恨上了族长，不是因为程莘莘被赶出程家，也不是因为族长擅作主张赶走她，而是因为她——程家的大小姐，竟然会被误会。
“你们这表情是什么意思？”程锦锦皱眉问。
她天资聪颖，长得又漂亮，同时还是程家的继承人，无论是谁对她的态度都很好，即便是长辈看见她的时候也是和和霭霭满心赞赏的，从来没有人对她翻过白眼，她看不习惯。
“原来你听不懂嘎？意思就是，你是个蠢货啦。”程莘莘哼哼道。
程锦锦一愣，又要发怒，柳眉倒竖还没张嘴呢，就被仰令瑕用算了抵住脖颈：“程锦锦大——小姐？你是不是没被人骂过所以有点不习惯啊。不过没关系，有一就会有二，每个人都是这么慢慢过来的。”
“哎呀，姐姐，不好意思呀，你现在好像打不过我师姐呢。”程莘莘矫揉造作地扭捏道，“虽然挺难说出口的，但是看见你被压制的样子真的好痛快哟。”
程锦锦没说话，不是不想说，也不是不想撕烂程莘莘这幅令人厌恶的嘴脸，但是她敏锐地感受到了仰令瑕刀上的冷气。
那不是剑气，但是和剑气一样汹涌；同时也不是寒气，比寒气更为刺骨。程锦锦想，若是被砍一刀，估计骨头都要冷成冰块吧。她以前并不是没见过使刀的修士，他们的刀气和仰令瑕的刀气有很大区别，他们的刀气更开阔更猛烈，这人的刀气……似乎更偏向剑气。
忽的，她猛然瞪大眼睛：“你、你、你这是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