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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络潜在一旁看着,本以为两者必有一战,还想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谁知那蛟龙竟是个不要脸的,腾空怒吼只是为了虚张声势,起势升到半空后居然从洞顶的口子冲出,一溜烟跑了,临了还不忘用那两尖锐的黑爪抓带走长明灯。
其洛在石壁后看得瞠目结舌,不自觉地为那庞然巨兽感到汗颜。
除了其洛,那驱画的人似乎也没想到恶蛟会来这么一出,颇为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口气,悠悠收回画轴,一甩袖化作一道银光追了出去。
其洛见长明灯被蛟龙带走,迅速按原路跑出洞,来时半柱香的路程不消一会儿便跑完,只是借着枝蔓爬出洞废了点时间。
其洛刚爬出洞,就听见空中传来几阵闷响,抬头望去,只见前方的空中有一黑蛟正和一道银光相缠胶着,不一会儿,恶蛟处在了下风,受重创吃痛地在空中翻滚扑腾,旋即从空中掉下,“哐当”一声把不远处的林子砸出一个大坑,扬卷起比人还高的层层粉尘。
其洛循着动静跑过去时,看到的就是那周身散发着银光的男子背对着她,将长足有四十余米、比百年巨木还粗壮的黑蛟化成一小个黑点,收入光彩夺目的画轴之中。
随着蛟龙入画,地上掉下两只异常精美的灯盏。
那白衣男子收完蛟龙,低头瞥见地上的灯盏,俯身拾起看了看,自言自语道:“长明灯。倒是挺好看的,一息最喜欢这些精巧的小玩意儿了,我不如带回去送她,兴许还能少几顿骂。”
说着,那男子将两盏灯缩成两小银点收入袖中,理了理衣襟,提步欲要离去。
其洛藏在一处杂草堆里看着,心知这次错过长明灯,定然无法复活慎行,于是鼓足勇气冲上去,跑到那人身前张手拦道:“仙人留步。”
那人停下脚步,四下瞧了瞧,不确定的指了指自己,戏谑道:“姑娘是在叫我?”
其洛刚才一直藏在后头,没法看到那男子的长相,现在看到,突然明白了什么叫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那人虽是男子,眉眼却含着诱媚而清冽的风情,黑眸深不见底,面如冠玉,骨若刀削,身姿挺拔,俊美得动人心魄,让人平白生出“珠玉在侧,自惭形秽”之感,不敢稍稍亲近亵渎。
其洛慌忙移开目光,放下拦路的胳膊,窘迫道:“公子风姿无双,术法上乘,轻易便收服了作恶一方的恶蛟,可不就是仙人。”
听到这话,那人唇角上提,笑道:“姑娘嘴甜会夸人,只是可惜了,我却不是什么仙人,但也不是妖魔,我家有个小丫头,通常唤我老怪物。”
见那人说自己非仙是怪,其洛不好再叫他仙人,讪讪道:“公子说笑,就算不是仙人,您这般卓绝人儿怎么可能会是怪物呢!”
“那可说不准,行了,闲话少叙……”那人话锋一转,抬手将袖中的精美灯盏幻出,道:“你从蛟龙穴一路跟着到这,我猜,应是为了这两盏长明灯。”
其洛听得一愣,转念想了想也是,那公子出现就吓得恶蛟瑟瑟发抖,毫不费力就收伏了恶蛟,这么厉害的人如何会察觉不到她一直跟藏在身后,大抵是觉得她无甚威胁才不作理会的。
见话已至此,其洛直接屈膝跪在地上,把自己潜在芒山上的原因道明:“公子真是厉害,一猜便猜中了小女子的意图。小女子名唤其洛,为引魂族人,我有一心上人,前几日因故逝世,我族有种回生术,可令死人复生。小女子欲用此术救人,但施此术需有灵器保逝者尸身不腐,恰巧听闻芒山上的蛟龙手里有两盏鲛王所制的长明灯,燃于逝者周遭,可使尸身不腐,于是冒险前来寻灯,所以,恳请公子将长明灯让与我。”
说完,其洛心虚地抬头打量那人的神色,只见那人点头做思索状,抿着唇略带同情道:“有情人阴阳相隔,姑娘为救情郎甘心涉险,真真是感人肺腑,只是……”那人顿了顿,语气斗转,悠闲笑道:“这同我有什么关系,恶蛟是我收伏的,那这长明灯就是我的了,姑娘还是想想其他法子救情郎吧。”
那人说完,直接绕过其洛向前走去,其洛忙抱着那人的腿,急得落泪道:“公子留步,已经没有其他法子了,慎行他也等不了了,公子若不愿让灯,借我也行,十年,小女子只借十年,十年之后定将长明灯还给公子,公子若是愿意借灯,无论公子要什么,只要我有,我全都给。”
那人看着其洛似抓着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对自己纠缠哀求,叹了口气,道:“唉,又是一个痴情人。也罢,你既是引魂族人便不同于常人,我叫束余,手中有卷万妖图,若是你答应救得情郎后入我万妖图,我便将长明灯借你十年。”
其洛见借灯有望,没听明束余说的是什么条件,便点头连声应着:“我答应,我答应。”
见其洛忙不迭的答应,束余低眉看了眼她,劝道:“你想清楚再说,莫要急着答应,你需知道,一旦入我万妖图便只能永远留在画中,不得生死,不入轮回,届时就算你的心上人醒了,你们别说相守,就是想见面,也再无可能。”
束余那句“别说相守,就是想见面,也再无可能”猛地让其洛冷静了下来。她低头认真想了会儿,坚定答道:“即使如此,我也愿意。”
其洛是这样想的,要是慎行不在了,那她即便活着也如同死了,甚至生不如死,如果入万妖图有望救慎行,那么她愿意入画。世事无常,更无绝对,两个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
见其洛郑重考虑后答案依旧,束余不再多说,将手中的灯盏幻至其洛手上,道:“既如此,长明灯你拿走。十年后的今日,我会来寻你。”
其洛看着手上来之不易的精美灯盏,仿佛是怕它凭空消失,紧紧握着,欣喜俯身叩首道:“谢公子。”
其洛道完谢起身时,身前已空无一人,她四下望了望,也没见着束余的身影,便知他已离开,于是赶忙带着长明灯下了山。
回去的路上,其洛经过一处破败的城隍庙,她走进庙内,拿起供案上信徒留下的供香,燃香上供,诉说缘由后,将那尊开了光的判官像迎回不悲谷。
赶回不悲谷时,虽已过去数日,但因地窖寒凉,加上有冰棺护尸,慎行的尸身无甚变化。
其洛把慎行从地窖扛到竹舍的榻上,拿出那两只长明灯置于塌前,却在燃灯时犯了难。
长明灯与寻常灯盏不同,寻常灯盏燃之需要内置灯芯、灯油,这长明灯盏中置灯芯处自含着一根银闪闪的灯芯,只是盏内却无灯油,无灯油如何能燃灯?
其洛担心添加寻常灯油会损坏长明灯,可又不知如何使用长明灯,只能抱着冒险一试的心理,直接用火折子点燃长明灯。
火折子碰到灯芯的刹那,灯芯微动,紧接着“噌”的一下就着了,橘黄的亮光熠熠生辉,灯芯处散发出令人心安舒适的淡淡香气,慎行的面色在烛光和香气中由惨白逐渐转为正常肤色。
其洛看到慎行面色变化,知是长明灯起了作用,激动地趴在床前双手握着慎行的手抵着自己额头,小声哭道:“慎行,你看,就差最后一步了,如果我所剩寿命够数的话,你就可以醒来了,那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以后可不许再这样糟践。”
眼见就差最后一步,其洛止住眼泪,随手用袖子擦了擦,接着在竹舍大门正对处设了张供案,摆上迎回的判官像和香烛贡品,用匕首割破自己和慎行的指尖,将两滴指尖血滴入酒盏供在判官像前,跪下双手十指交叉相合,拇指指尖朝上,施术念咒道:“阴司辖九泉,信女以血祭,同人结命契,余生半数与,结!”
随着其洛那后那个“结”字念完,判官像发出丝缕金光,那几道细弱的金光在她和慎行的身上游走,半晌后那几道金光结成一条光线牵连着他们的无名指,然后瞬间隐了去。
其洛一直悬着的心终于落地,喜上眉梢,她余下寿命够数,回生术施成功了。
接下来的日子,其洛每天清早都以她和慎行的指尖血为祭,供奉判官,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慎行的面上开始有了血色。这样过了五年,一日早上其洛起来发现,慎行虽还未醒来,但已有了浅浅的呼吸。
其洛就这样守着慎行,偶尔从胖婶那儿接些针线活谋生,一边制衣一边絮絮叨叨和躺着的慎行说着近日发生的琐事。她也曾找胖婶打听过陆无咎那边的情况,自那日墓洞逃出后,她总担心陆无咎会找人将他们赶尽杀绝,可奇怪的是,几年过去了,陆无咎那儿都没什么动作。
胖婶说,陆无咎贵为一城之主,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天天忙得要命,哪有闲工夫顾得上你们。再说,当时逃跑时见慎行必死无疑,又得知陆老城主原来暗地里为他做了那么多事,他兴许良心发现,早把这事放下了。
其洛觉得胖婶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不再纠结这事,安心地守着慎行,这样的日子,转瞬便过去了十年。
前些天,她像往常一样坐在慎行旁的凳子上制衣,竹舍前传来一阵阵的鸦噪,其洛不胜其烦,起身出房门拿起扫帚欲赶走那只恼人的乌鸦,结果刚踏出门,那只黑鸦看到她便安静了下来,墨翅一挥,四列黑色光字乍现:“十年期至,今夜亥时,城外破庙,执图静候”,信札落款是束余。
黑鸦传完信就飞走了,留下其洛怔在原地好久,时间过得真快,已经十年了,她差点都忘了,她答应入万妖图的事,可是她得慎行还没醒来,她能不能再多要点时间。
这样想着想着,不知不觉天就黑了,眼见快到亥时,她便如约来到城外破庙。
“接下来的事,姑娘你都知道了。”其洛眷恋的目光终于舍得从床上躺着的人移开,转头看向我。
听其洛说完她和慎行的故事,已经一宿过去,我手中的茶早已凉透,天也亮了大半,谷里不时传来几声鸟叫虫鸣,人间的清晨比日夜不分而且死气沉沉的无望之地真是好得太多太多。
我掐指施诀算了算时间,对其洛淡淡道:“他快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