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桐花映词缘

柳尘.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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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过酉时,晚霞同暮色已交融于一体。两旁的酒楼、茶肆、戏台皆比白日热闹甚多,那房宇上也悬起灯彩,可听得那楼中风流客对酒填词的欢笑声,歌妓在阁台使得那琵琶余音绕梁,那江中画舫游船亦传来阵阵悠扬笛声与之相合。

    她紧紧地执住我的腕部,我们似弃了那男女礼道,一同穿梭在拥尽万家灯火的夜色中。

    她走的速度过于仓促,我只得气吁吁的问:“谢…谢娘子,我们这是要去往何处?”

    她回过头来看我,随后展眉一笑,便转过头去:“官人莫要管去处如何,与妾身同行岂委屈官人罢?”

    我不知这小娘子为何兰口一吐,字字惹得人面红,我便小声呢喃:“怎会,若…若是同娘子一起,我就算身处咫尺天涯,也不远万里。”

    我亦不知她闻见与否,但执我的手更紧了些,随后问道:“官人姓柳,名什么呢?”

    “鄙人姓柳名三变,因家中排行七位,也可称柳七。亦不知娘子的名,可否告之?”我反问她道。

    突然我们不再向前奔去,止步于我有些熟悉的小巷口处,她缓缓道:“谢玉英。”

    我看向她的双眸,道:“洞彻净金界,夤缘流玉英。娘子名如其人。”

    她垂眼抿嘴一笑,突然嗔怪的玩笑道:“官人可否说些妾身可懂的话语,官人博学的很,可妾身怎的明白说的是好是坏呢?”

    我一时诧异,竟拿她的话当了真,好不识趣同她解释:“柳某是说娘子如同美玉般清澈,谢娘子这等女子,怎的会有粗俗鄙陋之词来形容呢?”

    她听罢更是以袖遮口嗤嗤笑了起来,而后便道:“官人请随我来。”

    她带我来到一桐花树的后檐墙旁,将花枝向旁排去,上面露出了一首词:

    拆桐花烂漫,乍疏雨、洗清明。正艳杏烧林,缃桃绣野,芳景如屏。倾城。尽寻胜去,骤雕鞍绀幰出郊坰。风暖繁弦脆管,万家竞奏新声。

    盈盈。斗草踏青。人艳冶、递逢迎。向路傍往往,遗簪堕珥,珠翠纵横。欢情。对佳丽地,信金罍罄竭玉山倾。拚却明朝永日,画堂一枕春酲。

    我一看便忽的想起,这是昨日无趣闲游于这小巷中,看这桐花开的甚好,一时文思涌现,在这墙上题的一首词。

    她拿起手中那首刚刚予她的《迷仙引》,放在墙上,指了指两首词我同样留名“柳三变”处,问道:“墙上这词人的名字同官人予妾身这词的名字一样,这应也是官人你写的罢?”

    我为这奇妙的缘分心中而感到喜悦万分,立刻回答道:“是鄙人昨日清明,看这桐花烂漫便在这墙上写下了拙作一篇,竟不知得了娘子的欣赏,柳某欣喜不已。”

    她听此话后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我,而又眼带笑意有丝害羞道:“官人,妾身有一事想同官人帮忙,不知官人可否愿意……”

    我怎的话不愿意,娘子若是现在对我笑着说要我去赴死,说不定我当时便真的一身傻气的为搏红颜一笑,甘去赴死了呢。我急忙答道:“娘子且说,只得不违背那道德纲常,柳某无论何事都愿为娘子效劳。”

    她看我这副真诚模样,又向我露出那甚美的酒靥,而后转过身面向那面写有词的墙去,我只得看着她的背影。

    听她说道:“官人,妾身自小家贫,为了生计父亲将我卖予那‘凌香阁’中,想必官人也知,烟花之地,多半都是些身不由己的女子,妈妈和我说要么以歌舞为艺卖,要么就要同那些纨绔子弟或财大气粗的官员郎们行男女之事。楼里的姐姐们都唱得那名家之词,生计好似火热,而妾身不识得字,亦不愿唱那些风流子弟的烂篇之作,如今除却以舞献人,便没得长处。”

    她转过身来,含情脉脉的同我相视:“今日同官人相见之缘,不知官人可否愿意来阁中教妾身识字,为妾身填词,听妾身吟唱呢?”

    我听了她的此番话语,有些垂怜之意但更多的是心中喜悦难平,我作揖应道:“若娘子当真不嫌弃柳某,柳某愿意日日教娘子识字,为娘子填词,听娘子吟唱。”

    她听后高兴不已,露出那小姑娘的本性,高兴的转起圈来,对我说道:“那我同郎君以后便是好朋友,好朋友之间要坦诚相待,你今后不要对我行礼,也不要自称什么柳某鄙人,好不好?”

    她一副撒娇模样,我怎的会抵挡的住,我禁不住笑了起来,连忙点头应好。

    而后又反应出一丝不对:“娘子刚叫我什么?”我有些受宠若惊的问道。

    她瞪圆的眼睛,一脸不解的无辜状:“郎君啊,妈妈说,同亲密喜欢的男子相处,都要叫得郎君的呀,官人模样好,才气横溢,我甚是喜爱,便叫官人郎君,有何不妥吗?”

    我见她一副什么也不懂什么都敢说的天真的模样,惹得我眉开眼笑,我同她解释道:“郎君呢,是女子出绛后对夫君的称呼,娘子还是换个称呼来的好些。”

    她若有所思,似一个灵光突然:“七郎,七郎可好?”

    我从未被女子如此亲密相称,我看着她一副岁月美好的模样唤我七郎,心中便一股暖流涌来,便有些宠溺的道:“好,只要娘子喜欢,叫什么都好。”

    我同她相视一笑,她向我问到:“七郎定是还未用晚膳吧,我携你去李家酒楼吃盘兔怎么样!”

    也没等我应答,玉英便直接拉着我向李家酒楼走去。

    这晚上的酒楼正是最热闹的时候,楼里的博士们忙的不可开交,各桌上的美酒佳肴更是让人眼花缭乱。

    我同玉英进里面的小阁儿坐下,博士先为我们安排好细食茶果,一盏茶的功夫便将我们点的盘兔,酥黄独,凉水荔枝膏等端了上来。

    其中我最爱便是那酥黄独,是将芋头蒸熟之后切片,香榧和杏仁和成面糊裹在上面,下油锅煎至焦脆,闻起来香味浓郁,品起来更是芋香满口溢。

    玉英看着这一桌美食,两眼像是泛了光般的亮:“七郎,不要再客气了,动筷吧!向兔兔进攻!”

    我看她这童真的模样,真的是禁不住笑她可爱,叮咛她:“不客气也要适量而食,小心弄得积食,白吃一场。”

    她冲我翻了个白眼,不作声,专心享用美食。我看她此举,便在旁窃笑起来。

    茶余饭饱,一场我心目中的美食与美人的盛宴过后,我同玉英斟酒清谈时,听得对阁儿不知酒楼博士惹得了哪位朝政官员,惹得那官人口若悬河的数落那厮儿。

    玉英看见后便叫得一旁的博士:“博士,那对阁的小厮儿是犯了何等错,惹得那位先生如此生气。”

    博士回答道:“小娘子可不知,那位是当朝的翰林学士杨亿,杨学士。听闻应当是前些日子向官家谏言不可大兴土木,操办迷信祭祀之事受驳,大概因心中憋屈,逢人便火气冲天一般。”

    我又问道:“那同那小博士有何干系呢?”

    他叹了口气:“还不是那厮儿见识鄙陋,不识得杨学士,就在一旁说了闲话,便被杨学士闻见,惹得一通大道理来授教。”

    我向那杨亿处看去,只见那厮儿垂着头一言不发,不知怎的杨亿越发激动,将酒杯中的酒水泼到了那厮儿的脸上。

    我刚想叹道这杨亿的火气太大,玉英便一手拍桌愤然而起:“堂堂一朝廷学士,竟在市井酒楼中耍无赖欺负人,怎么的容他胡作非为!”

    说罢她便起身掀开珠帘,欲往对阁儿中去。

    我连忙叫她:“玉英,玉英!”

    可见她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让人看了更是怜爱,回头对我说道:“七郎,你姑且在这里观看,如若我等下说不过或他也要朝我泼酒,你定要过来协助我!知道了吗!”

    她气的一副奶包的模样,说出这话更让人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便对她笑着点头应许。

    而后她便如巾帼英雄般向杨亿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