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阑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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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眸子里发着光,很亮很亮,就像是缀在天边的星星一样。

    他微微笑着,似清风朗月,伸出手来,对我说:“上来。”

    我不知为何,看到他笑了,方才还满肚子的火气就已然消了大半,鬼使神差地任他将我拉了上去。

    他伸手试着拂开我额前的湿发,他的指尖暖暖的,但只这一丝温度却烫的我后退了几步,我说:“我自己可以。”

    他眼里的光似乎有些破裂,却仍是固执地走向前,扯下我正在整理头发的手,将其包裹在他的掌心,他抚着我的额际,直直地盯着我的眼睛,唤:“阿月……”他顿了顿,再开口,声音颤了又颤:“你忘了我……是还在生我的气吗?”

    阿月……是谁?

    直觉,那肯定不是我。

    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都把我当作别人,但我不是别人的替代品,我不是……

    想到此,我狠狠打掉他抚着我的手,下一瞬他竟万般强硬地生生将我圈进了他的臂弯,我撞进了他的怀里,挣脱不开,狠狠地捶着他,咬着他,希望他能够清醒一点,莫要再把我认作他人,可他的怀抱却越收越紧,越收越紧,似要把我溶进他的血肉,镶进他的骨髓一般,他伏在我的颈窝处,一声又一声地唤着“阿月……”伴随而来的一滴滴热泪烫着我的脖颈,我心尖儿颤了颤,想来他也是个可怜人,便逆来顺受,放弃了挣扎。

    他此时就像个迷路的孩子一般,我十分善解人意地一下又一下拍着他宽厚的脊背,轻声说道:“我虽不晓得阿月是谁,但我却清楚我并不是你口中的阿月,你可莫要认错了……我想,你若认错了,阿月必定会伤心的……”

    “没错的……没错的……你就是阿月……我终于找到你了,阿月……”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执拗。

    他哭了又笑,笑了又哭,断断续续地道:“阿月,你知道吗?……这两千年来我一直都在找你……我从来都不相信你就那么死了……你看,我终于找到你了,阿月……”没想到,天界所传的太子殿下闭关修炼两千年,只是为了掩耳盗铃,去寻一个女子罢了……真真是个痴情种啊!

    “你竟是如此狠心,把前尘往事都给忘了……”唉!竟还是把我当作他心仪的那名女子,我心甚是无奈啊……

    这一夜过的很快,快的像白驹过隙。

    冥界向来是暗无边际的,只有在这忘川才会远远看到人界的太阳。

    天边渐渐泛起了鱼肚白,仿若一副淡淡的水墨画,画里,弥漫着好闻的青草芬芳……

    长烨亲自将我送回了琉璃宫,他一路上也不曾放开我的手,他的手,暖暖的,如初晨的阳光般温暖……

    此时,万籁俱寂,天界的地平线上也泛起了一丝丝亮光,小心翼翼地浸润着浅蓝的天幕。

    良久,阳光撒在地上,亦撒在他的身上,他周身都摇曳着光晕,淡浅轻柔得如纤绝的尘陌……

    我轻声问道:“阿月可是殿下的心上人?”

    他眼光温柔:“她是我此生唯一爱着的人……”他的眼里好像承载了太多太多的东西,让我看不懂,猜不透……

    他探手抚了抚我的面皮:“这张脸,是假的。”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真又如何?假又如何?不管你们将我看作谁,我始终只是我自己……”我像个被人看穿的小偷般慌不择路,努力遮掩着那一点真相,只听得我道:“你若认定我是你口中的那名女子,那便向我证明我就是那名女子……只你相信是没用的,需得我自己相信才有用……不是吗?太子殿下。”

    “好!我会找到办法,向你证明。”他唇角勾起的一抹苦涩笑意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垂下眸子,恭敬问道:“太子殿下,不知这琉璃宫……我还需搬出去住吗?”

    他沉声道:“不用了……”随后自嘲一笑“原也是我糊涂了!”

    待他走后,我缓缓踱进屋内,整个人像失了魂一般,脚下一阵虚浮,我想,许是一夜未眠造成的精神恍惚,睡一觉便可以好了,我躺在卧榻上,很快便睡了过去……

    这次,我又做了个梦。

    我梦见了长烨,他平静地躺在床上,似是受了什么伤,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他睡得并不安稳,两道浓密的剑眉紧皱着,那两道挤出来的深深的壑子让我的心被攥住了一般,呼吸都有些困难,我伸出手想拂去他眉间的一丝丝愁绪,可连碰都碰不到他,我心里有些失落,果然,现实中的他便遥不可及,梦里的他对我来说仍旧是遥不可及。他应是做了什么噩梦,紧紧瞌住的双眼不停的在乱转,偶有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入发鬓,随后便像甘霖的雨水般浸入土壤,消失的无影无踪……

    一个白衣女子端了碗汤药走进门来,是那个与我长得一般无二的女子,她坐在床沿上,细细的拭去长烨额上沁出的细密汗珠,长烨似是有所察觉,突然紧紧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处,那眉间的褶皱才淡了些许,女子浅浅一笑,俯身在他耳边轻声唤着:“烨哥哥……长烨……我喜欢你,你知道吗?……我一直都喜欢你……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能和你在一起……你可能明了我的心意?”言罢,那女子的唇便与长烨的紧紧贴在了一处……

    一时间天昏地暗,我的脑仁儿生疼,嘴里有些发苦,像是吃了苦杏仁儿一般,我不晓得我到底是怎么了,我唤来了仙娥讨来一碗浓浓的蜂蜜水,就灌了下去……

    这几天,仙娥们都说长烨向天帝请缨要去南海那边督战事。

    我有些庆幸,终于不用再见着他了。

    可他总是不按常理出牌。

    次日,我正在水镜前梳妆,因不喜旁人伺候,屋内一众仙娥早已遣了出去,只剩我一人。

    突然,身后一阵风掠过,镜中便映出了长烨的影子,他仍是一袭玄色华服,衬得他面如冠玉,身姿修长。

    我将手中的玉梳不动声色地放在梳妆台上,看向镜中的他,面无表情地道:“有何事?”

    他不答,只浅浅地笑。

    他徒步上前,半蹲在我的身后,他离我太近了,我正欲起身离去,他却抬手用力按住我的肩膀,生生将我固定回原位,他另一只手变换出一根晶莹剔透的素簪,上面雕着的是一朵莲花,细致的连纹理都可以看出来,阳光在上面打上了一层轻轻柔柔的光晕,令人心醉……

    他认真地将其簪在我的发间,我看向镜中,此时的我一身月白色长裙,不加修饰的黑发间只有一枚素簪点缀,圣洁高雅,倒真如这九重天上的神女般,而于我而言,终是讽刺……

    他凑近我的耳边,轻声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向你证明……你是阿月……”

    他说话间吞吐出来的温暖气息喷洒在我的耳畔,我却只觉得灼人,灼得我发疼……

    我勾起嫣红的唇角,讽刺地笑道:“没想到天族的太子殿下竟是这般做派……曾经以闭关修炼为借口,只为寻一个女子,如今以南海督战为借口,只为了向我证明一些不切合实际的东西……”

    我也不知为何会突然说出这番伤人的话,也许我就是这样,是个生性凉薄之人……

    我不敢看他的模样,亦不敢看我自己的模样,只抬头望着那悬在天上的太阳,任由它刺穿我的双眼。良久,只听得我小声呢喃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是谁……”

    眼前出现的一个黑影替我挡去了这一片烈日骄阳,他朝我伸出手,对我说:“信我。”

    他像一束光,照亮了这困着我的暗无天日的牢笼,硬生生要在我的心里留下一个印记……

    而我,身处黑暗之中,却一心渴望着光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