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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易天一回到院子里众人便发现了他的不同之处,一张平日里贱兮兮的贼脸变得像个智商欠费的人憨批一样,就连看向墨麟和司徒晓月的眼光也变得躲躲闪闪不再像以往一样充斥着调戏的意味,像是瞒着他们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墨麟的神色先是有些疑惑,然后目露思索,似是在回想着什么事情。
旋即她平常古井无波的明眸中闪过一丝恼怒,看向李易天的目光变得犹如冬季屋檐下的冰凌一样刺骨透人,白皙的双手也骤然紧缩。
她看着李易天,重重地冷哼一声,转身就走,在众人疑惑的眼光中回了自己的屋子。
她反身倚住门,拼命地降下颌往上抬,银牙紧咬,一颗颗珠泪顺着脸庞滚滚落下。
这个敏锐的姑娘已经猜到了李易天面对她时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两个初入情场的雏鸟,还没有学会保护自己的羽翼,就已经在心里刻下了重重的伤痕。
须臾,吴哥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面前,看着这个倚着房门梨花带雨肝肠寸断的少女,心里不禁多出了几分恻隐之心,但是嘴上却说出了锋利如刀的话语:“怎么?姑娘这会儿不想着逃跑了?这一路来,姑娘虽然没有什么大动作,可你这身上每日激荡的阵法气息可做不了假,每天尝试突破穴道没少吃苦吧?”
墨麟嘴角扯起冷笑,“想不到名震天下的吴大侠,也有这样锁碎长舌的一面。”
“小女子这次也算是涨了见识了,不亏。”
吴悔内心轻轻一叹,这般心高气傲的女子在心境破防情绪激烈的时候,最受不得激,自己这么做,虽然是在她心里割了一刀但也暂时转移了注意力。
吴悔心里清楚,这姑娘未来生活中只会有殿下一个男人,便是心气儿比天高,感觉自己被抛弃了拉不下面子,可终究还是要回到殿下身边的。
殿下啊,在下这次要帮你背个黑锅了,希望你日后与这位重修于好的时候能够记得我这份人情。
吴悔见墨麟的渐渐熟煮了情绪,他也换了副表情一本正经地对墨麟说:“古往今来,情之一字伤了多少痴男怨女。我一直以为,今后站在皇子身边的会是你,虽然你是战场上被俘虏来的,是燕国送给我大秦国的赔罪礼物。但是殿下在雨落湖中对你流露出的喜欢却是真心实意,谁能想到……造化弄人……造化弄人啊!但是听闻麒麟子向来骁勇善战,面对秦国数十万大军的时候也能面不改色不曾后退半步,却没想到你也有望风而逃的时候啊。”
墨麟情绪几经变化,已经是羞恼至极,再也崩不住自己的脸色,冲着吴哥大吼:“滚!”
吴悔一拂衣袖哈哈大笑着离去,留下了一个满脸通红目光闪烁的少女。
李易天逃也似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对着空气喊了一声:“吴哥,出来,跟你商量点事儿。”
窗外一阵清风浮动,吴悔的身形从空气中显现出来,这轻功把李易天看的艳羡不已,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练成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境界。
吴悔笑容含蓄:“殿下唤我前来,可是要与我商量公布身份之事?”
李易天点点头:“不错,但是我又不愿意在我父皇那里用了太多的情份,毕竟还要余着一些保命呢。”
“所以我得把握一个度,我是要从这里逃出去,但是还得尽量给父皇留个面儿。这样吧,事情挑开之后,你想办法和赵门主做个约定,只允许二十岁以下的弟子来追杀我们,他若是能把人抢回去……”
“殿下会甘心放手吗?”
“我自然会就此罢手,但是我没说吴哥你不能再把她抢回来啊。”
“殿下果然机智过人,在下拜服。”
“其实内心在吐槽我这个贱人丝毫不顾及你在江湖上的颜面吧?”
“言重了,言重了。”
吴悔从李易天房间里转出来之后直奔司徒昌房间,又是从窗口一跃而入。
见有人入室,司徒昌双眼一瞪,差点就一剑砍了过去,看清来人是吴悔后,还没来得及吐槽,吴悔就开口给他放了个炸弹:“殿下的身份暴露了。”
司徒昌悚然一惊,以为吴悔在金刀门内遭到了什么不测风云,不慎泄露了李易天的行踪。
他双眉倒竖,气得满面赤红,当即就要开口大骂,又想到了身处的环境,旋即将头伸出窗外环顾一周,确认四下无人后,“呯”地一声将窗户紧紧地合拢带起一阵劲风吹的窗外梅花枝头乱晃,这才压低声音怒斥道:
“你是怎么办事的?这样轻忽怠慢,回去后你如何向陛下交代?!快说,殿下的身份是如何暴露的!现在又有哪些人知晓?”
吴悔面对司徒昌唾沫横飞的老嘴,强忍着没有一掌打趴这个喷子,简明扼要地向司徒昌交代清楚了现在的状况后,直奔主题:“所以你现在要想想晚上该怎么向这帮小鬼说明殿下的身份了,以及之后该怎么办。”
司徒昌略微沉吟,随即便斩钉截铁地说:“这帮小崽子的心性老夫清楚的很,吴大侠尽管放心,我雨落山庄的弟子绝不会走漏半点风声。至于这金刀门的围追堵截,更无需放在心上,这正是个给他们练手的好机会,如果金刀门惧于我王的威严,只是弄些花架子糊弄人,老夫反而不依。这一点想必久历江湖智勇双全的吴大侠应该与老夫英雄所见略同吧?”
吴悔呵呵一笑,暗戳戳地收回了本来打算劈出去的手掌,算你这个老小子识趣!
敢对着我喷唾沫,你胆子不小,真以为我名震江湖的“寒云掌”是白练的?
司徒昌脸上正义凛然,只是一傻U那个炯炯有神的眼睛,用余光飞快的扫了一眼吴悔重新背负在身后的手臂。
内心也是呵呵冷笑,笑话,你要打人老夫会看不出来?
只是李易天这事儿也把司徒昌弄的烦心,他一个皇子殿下以江湖草莽的身份行走江湖,本来雨落湖中就有许多持反对意见的人。
只是司徒老太爷最终拍了板子定下基调,门中的反对派不得不从而已。
现在这厮现在打算掀了摊子,不按照江湖规矩来了,雨落湖就被迫成了他的帮凶,以后出门在外,说不定江湖同道就得问一句,是不是玩不起啊,小老弟?
但是呢,该叹气得叹气,这事儿还得做不是?
晚上,司徒晓月他们在吃饭的时候就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往常喜欢对比赛叨逼叨逼的事儿逼长老这次出奇的安静。
司徒敬明给李易天使了个询问的眼神,意思是,这是怎么回事儿啊?你知道不?
可没想到那厮反手抛了一个媚眼儿过来,当真是水光潋滟,秋波暗送,风情万千,骚的鸭批。
司徒敬明当场吓得身子一哆嗦,手里的筷子都拿不稳了,怎么着?这是要地动了?
这贱人平日里就够贱的了,今天怎么还有更上一层楼的意思?
待众人在这诡异的氛围中沉默着吃完了一顿饭,李易天率先放下了筷子,紧跟着司徒昌也放下了筷子。
平日里饭桌上都是长者先停止用餐后,晚辈才能放下筷子,可这一次,李易天明显地违反了这个礼节,更诡异的是司徒长老对这个行为似乎毫无怒意。
观察到这一细节的众人纷纷皱起眉头,李易天放下筷子,轻咳了两声,道:“兄弟们,今天我要跟大家坦白个事儿,我爸是秦王。”
嗯,众人纷纷点头,你爸是秦王啊。嗯?!!!
司徒敬明面色不变实际上却是下意识愣住了,还没来得及采取反应。
墨麟淡定喝茶,继续安静地看着李易天装逼。
司徒晓月眀眸圆瞪,一张好看的小嘴儿张大的能放下一个整鸡蛋。
王风临这厮就直接多了,当场暴跳:“什么?!你爹是秦王!!!!”
李易天一脸含蓄且矜持的表情,心里默默给王惊龙点了个赞,对,就是这样,继续,不要停!
司徒昌出声训斥:“风临,不要这般大呼小叫!庄主时常教导你们,武夫全凭心中一口气,宁折不弯,要做到泰山崩于眼前而不惊,这些你都忘了吗?!”
趁着这个时候,司徒敬明压下了内心的惊讶,强装镇静地问:“那墨麟姑娘是?”
李易天看着墨麟,笑咪咪的像个偷到鸡的狐狸一样:“重新介绍一下,这位,燕国麒麟子,一杆寒梅枪纵横沙场的燕国兵家天骄。”
墨麟不理会这厮的洋腔怪调,向王惊龙他们环身抱拳:“各位,不好意思,之前多有隐瞒,还请诸位多多包涵。”
王惊龙呆呆地道:“不怪,不怪,我们哪儿敢怪你啊,我滴个乖乖。”
众人面色诡异地看着李易天,一时之间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对待这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朋友。
就在这时,李易天一拍桌子,撩起袍子下摆,单足踏在饭桌上,神情耻高气昂,说不出的做作:
“姓闻人的!添加贵州在此,还不速速给爷跪下!”
还在震惊中的闻人恨天额角青筋直跳,当即大喝一声:“我受不了这厮啦!”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闻人恨天一个虎扑把不躲不闪的李易天摔倒在地,众人一齐上前,拽头发的拽头发,踢裆的踢裆,打脸的打脸。
李易天在众人中间把身体弓成了一个大虾,双臂拼命护住脸,声嘶力竭的呐喊:
“别打脸,别打脸,嘶~卧槽,谁在扯老子的8==D,口味儿真重,劳资这里以后要是出了问题,信不信我用手绿了你们几个?”
空气一滞,拳拳到肉的声音更响了!
待众人心满意足地散开,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李易天也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只见他顶着两个一青一紫眼圈儿,两道鼻血流的跟小河似的,左侧嘴角肿出了一个紫色的邪魅微笑——真*被迫营业!
李易天头上的流云冠也在乱拳过程中不知道被谁扯掉了,一头乱糟糟长发犹如刚做过人体触电实验一样豪放不羁,充满了丐帮子弟天地为家的男儿气质。
李易天爬起来就是破口大骂:“一群不要脸的泼皮,不就是嫉妒老子长得比你们帅,家是比你们好,身边的美女比你们多么?怎么着?光明正大的比不过我就耍流氓,玩儿群殴是吧?像老子一身书生意气,铮铮傲骨,剑胆琴心,满腹经纶的气度岂是尔等凡夫俗子可以理解的?”
看着众人渐渐不怀好意的目光,李易天“理直气壮”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去,不是我怂,是他们不能理解我这般高雅之人的语言!
揍了李易天一顿,几人除了心里的一口恶气,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以前总是没有借口打这龟儿,现在终于有了。
你问为什么?哎呀,年轻少侠,没有揍过皇子,好奇皇族的人打起来什么手感嘛。
司徒敬明爽快地拍了拍身上在打闹中沾上的尘土,随意地问:
“你这贱人今天怎么突然自曝身份了?说罢,这是摊上什么事儿了。”
“没啥,就是爷今天脱单了,以后你们看见舞雪记得喊嫂子啊。”
?!!
瞬间惊掉了一地下巴。
司徒敬明皱着眉头看向了自己的妹妹,却发现,司徒晓月表面上故做坚强,只是一双眼圈儿隐隐泛红,颗颗珠泪在眼睛里打转,艰难的维持着不让自己掉下去。
再看墨麟,依旧坐在座椅以上淡定地品茶,似乎她正在信步闲庭,院外花开花落,沧海桑田都与她无关一样。
只是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茶杯中的茶水却泛起道道波纹,显示着主人并不平静的心情。
李易天看着两女,心中暗自叹了一口气,道了一声,对不住了,珍重。
接下来,李易天就把自己和舞雪的经历讲述了一边,并将自己的计划也和盘托出。
待他讲完话,司徒晓月第一个站出来发声:“天哥哥,我们一定会帮你把舞雪姑娘带回去的!你不要怕连累我们,这种不平之事,我们雨落山庄管定了。”
司徒晓月说话时,眼泪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了下来,尽管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她还是铿锵有力地说完了这番话。
然后似是不想再让众人看到她哭泣的样子,司徒晓月说完话后就转身回了房间。
司徒敬明看了看离去的妹妹,又看了看李易天,欲言又止,叹了口气离去了。
闻人恨天拍了拍李易天的肩膀道:“放心吧,我们都会帮你的,但是晓月妹妹那……你好自为之吧。”
王惊龙不言不语,起身走到李易天面前,沉声道:“你站起来。”
李易天默默地站起身来,王惊龙突然一个炮拳狠狠地轰在李易天脸上。
李易天被他打得“噔噔噔”向后连退了好几步,一个酿跄坐在了地上。
王惊龙狠狠地说道:“作为兄弟,我会帮你,但是这一拳,是你欠她的!”
李易天点了点头:“我知道。”
院子里就只剩下了李易天与墨麟两人,李易天坐在地上静静地看着墨麟端坐品茗,似乎他在欣赏一副传世名画。
两人就这样静坐了一个时辰,直到一轮明月带领着满天繁星来到人间。
墨麟抬头看了看头顶上深邃的夜空,终于说话了:“
岸边渔女指溜蝶,山外牛郎放歌吟。
树上白鹭衬天蓝,湖中莲红春水碧。
落花非是身外客,流水多情绕青林。
清风来去几万里,最是浅笑动人心。”
“终究还是她的浅笑动了你的心。”
墨麟一首定情诗打翻了李易天心中的五味瓶,一时间,酸甜苦辣咸,诸般情绪涌上心头,李易天心种愧疚,不知道该如何去面对那句“终究还是她的浅笑动了你的心。”
墨麟迎着李易天复杂的目光,眼中第一次隐现泪光:“怎么了,皇子殿下,不说些什么吗?”
李易天看着戚戚佳人,不知如何作答,自己在这个世界初恋般的悸动,当时两人各自处于机关算尽的庙堂时的同病相怜,自己在庆功宴后对墨麟释放的一点善意,以及雨落湖上的泛舟,这一切记忆在一瞬间涌上了他的心头。
“千星寂静,孤月徘徊,凉风袭人。一席残羹冷炙,玉手中,半盏茶凉。相望尽皆泪眼,竟无语凝噎。忆往昔,千里疆场,甲鳞片片残旗殇。
步步惊心步步忧,曾记否,九霄秦宫阙?今夜梦往何处?玉楼台,唇枪舌剑,此去经年,百花绽尽不见卿。纵是一湖春水碧,难觅钟与期。”
墨麟泪眸含笑,霎那间风华绽尽,群星都为之黯然失色,她语调悲凉:“这首词有名字吗?”
“雨霖铃·星月别。”
“星月别,星与月别,相逢于浩渺夜空,照亮彼此,本以为不再孤独,天亮后却终究还是一别啊。”
李易天站起身来,不再言语,抓起桌上的一壶残酒,也不用酒杯,直接仰头就灌,辛辣的酒水像火烧般刺激着他的喉咙,他却毫不在乎,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住内心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