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阎王相爷

周王不爱妲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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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人皆知,这大俞自两年前先帝去世,便不再是皇帝一人的大俞,朝内各部各司背后另有势力。

    就打这次漕运出事来说,一般而言,地方的供奉都是层层管制,报给京都,京都内由户部直接管辖,而户部尚书李明堂则是朝内最大的佑亲王一派。

    这次东海的水产,本是浙江的布政使负责收拣统算,因惯常走内河水运,便借道上书交由江苏巡抚接手。

    说来这江苏巡抚李善本是京官中一个从七品的小小佥事,因着是陆太傅的学生,得陆太傅赏识,平日在朝内也算是如鱼得水,四通八稳,不曾得罪人更不曾受人陷害,没想到上任江苏巡抚第一年,便出了这样一个岔子,心中自是懊恼不已。这项差事虽他负责,实则他半点没有参与,全权交给了手下人去打点,谁知有没有人半路偷盗倒卖,不然怎么会活活少了一半还无人察觉!

    事情发生之后,佑亲王一个折子上奏,明面上是扣李善办事不力的罪名,实际上却指出护送贡品的队伍进京后先拜访了太傅一事,内涵丢失的贡品是进了太傅的府邸,字字诛心。

    当日朝堂上,诸多佑亲王一党的官员站出来弹劾,小皇帝愁眉苦脸,不知如何处理。岂料陆太傅在朝上直接晕倒,至今人事不省。皇上在众人的压力下,只得当庭下旨,护送贡物入京的队伍皆押入刑部大牢,并暂时革去江苏巡抚李善的一切职务,命其调查期间在府中禁闭不得外出,待真相水落石出后再治过失之罪。

    这帮无用的废物!巡抚大人李善低声暗骂了一句,此时他正焦头烂额,脑中想着如何应对才能全身而退。

    门外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大人,京里有动静。”

    此人是李善的心腹林给事。李善拢了拢衣袖,指着他道:“你快快说来。”

    “刑部那边没查到线索,皇上派齐相亲自下江南调查,且需在一个月内有结果。”

    “齐相?!这件事竟然还牵扯到齐相?”李善眉头一蹙,深感大事不妙。

    林给事走到跟前,悄声说:“听闻是太后的意思。汪太傅病倒后,太后茶饭不思,朝堂上的言官欲以不孝施压皇上,皇上让太后指派一人速来江苏调查,太后便提出要齐相亲自前来。”

    李善若有所思。当朝左丞相齐临臣素有阎王一称,其意有二。一是前些年的鹿岘一役,齐相,当时还是骠骑将军,以一万兵力铲除十万反贼,在战场上获得阎王美名。其二是此人为官的这几年,雷厉风行,颇有些军中的铁血手段,朝中有些尾巴不干净的官员,或是贪官污吏,或是办事不力,都被齐相整治过,且下场都很惨,因此在京官里又被称作阎王相爷。

    “看来我这巡抚的位子,恐是再坐不住了。”李善看着远方,心中一片悲凉。

    而这位享有盛誉的齐阎王,正在八仙阁里和友人品茶赏月。

    八仙阁是扬州城最大的酒楼,虽然扬州的大多商铺、酒楼、客栈都是冯家产业,但这八仙阁的东家却另有其人,且向来低调,不为人知。

    此时的八仙阁大堂看台上,正吱吱呀呀地唱着杜十娘怒沉百宝箱,声音如玉石相击,清脆悦耳,唱腔婉转低吟,带了几分悲切,与满堂的热闹格格不入。

    二楼的雅间,能依稀看到外面朦胧的月色,两名俊逸的男子靠窗对坐。其中一人着锦缎白衣,别玉佩于腰间,衣饰华丽,满身富贵之气。另一人衣着普通,但相貌不凡,疏朗挺拔,虽然五官温和,但有种凌驾于人的压迫感。

    白衣男子左手执茶壶,右手拿过对面之人的茶杯,“齐兄难得来次江南,这扬州最有名的五美茶,可必须要品一品。”

    将茶放到对面之人的眼前,白衣男子继续道,“这五美茶出自江南的梧田茶山,相传有句名言,五美园木螺透到京,说的是前朝一个和尚云游到了梧田,因茶山风景优美,柑桔成林,便在此修行。后前朝皇帝受奸臣蛊惑要杀尽全国和尚,而这和尚因梧田偏僻才逃过一劫。之后举国大旱,又有大臣说是因为没有和尚求雨。梧田和尚被人查到并送到京都求雨,赶巧久逢甘霖,于是前朝皇帝便封他为护国大师,为他修建寺庙和园林,取名五美园。这座茶山和五美茶也因此闻名。”

    对面男子默然听着,轻呷了口茶,眸色深邃又难以捉摸。

    “可见总有奸臣祸乱朝纲,危及百姓。”只听他幽然道。

    白衣男子凝视着他,“这次的事情,摆明了是佑亲王做的局,这户部尚书有接收地方贡产,登记备案的权利,动点手脚非常容易,借他江苏巡抚一百个胆子,也不敢私扣朝贡,况且还做的这么明目张胆。这佑亲王嚣张跋扈,先是威逼陆太傅一派,现在又拉你下水,却不知他是如何说动太后,要让你负责这个案子。”

    齐临臣纤长的手指执着茶杯,平静地说,“真相应该不止这么简单。这件事我心中有数,劳宋兄挂念了。”

    宋言之见他一副无关紧要的样子,知道他自有考量,便不再多说,转念一想,“齐兄这次提前三日到了扬州,是有什么要紧事情处理吗?”

    齐临臣放下茶杯,举头看了下窗外的月色,朦胧中带着一丝暖意。

    “没什么要紧的事情,想来扬州初春风景甚佳,因不忍错过,这一路行程就快了些。”

    说完又倒了杯茶,“你这八仙阁倒是打理的不错。平民百姓可以进,达官贵人也可进。培养一批擅茶道,擅琴艺的女子,打听消息倒是挺快的吧。”

    宋言之见他把这八仙阁内里的门道摸得一清二楚,只讪讪一笑,“看来什么都瞒不过齐兄的法眼。当初设立这八仙阁的确是为了家父搜集信息,扬州城虽比不得京都发达,但是商贸频繁,鱼龙混杂,消息流通的快。之前收到你的书信,我就想着这八仙阁应该会有你想要的答案。”

    说完,他示意门外候着的守卫进来,耳语了几句,没一会儿楼下大堂的唱曲之声便戛然而止,接着一阵上楼的轻盈的脚步声,只见一女子掀开房门,走了进来。

    女子头上插着数只步摇,戴着精致的耳珰,五官明亮,因扮着名妓杜十娘,妆容精致,着一身红衣,十分惊艳。细看睫毛沾着泪珠,如梨花带雨,好不可怜。

    “雅兰见过二位公子”,女子微微一福。声音如黄莺般动听,还带着方才唱曲的哭腔,楚楚动人。

    宋言之淡然问她,“这几日有何见闻?”

    女子抬头看了眼,一改刚才娇弱动人的模样,肃容正言道,“回主子,前几日浙江布政使大人来了扬州,据说是送他三夫人来扬州城娘家养胎。这位大人也来过八仙阁几次,不过都是和友人小聚,没有打听到什么具体的消息。

    还有,昨日城南的陆家走水,放火之人是陆家夫人表哥,因陆夫人和表哥暗通款曲,想要杀害陆老爷得其家产。”

    雅兰继续讲着,从内宅家事到朝中的党派之争,以冷静平淡的语气说着一些或常见或匪夷所思的听闻。

    窗外的月色更加亮了,楼下传来由慢及快的三声梆子声响,已是三更天了。

    “今日听城门的守卫说,这些天扬州城来了很多外来客,口音不明,不像是普通商贩。对了公子,还有一事,最近很多人提及,近日扬州城来了一位女神医,专治不治之症和将死之人,医术极其了得。雅兰没见过此人,但据说年纪轻轻,风华玉貌,就在刚才还被冯府的三公子当街提亲了,今日的客人们都在笑谈此事。”

    宋言之听雅兰讲完,歪身看向齐临臣,“这八仙阁消息杂乱,无从下手,齐兄如果有想了解的,可以随时唤雅兰询问。”

    见对面之人怔怔的似乎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便微抬声音唤他,“齐兄?”

    雅兰随即向齐临臣行礼,“见过齐公子。”

    齐临臣微顿,转而看向宋言之,黑色的眼眸见不到底,

    “宋兄,有一人还请你帮我关注一下。”

    宋言之见他坦白,也直言:“谁?”

    “扬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