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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回的布局,堪称盛大。
不怕死的人特多。
山坡上开满滚烫的杜鹃。
鸟吵得像疯了一样。
没过多久,望乡来了。
黑衣人仍在它背上。
他们到达不久,四周便浓烟密布。
烟里带着夹竹桃香。
暗处的甩石机不停翕合。
每次翕合,都是对土地的击打。送出巨大的石块后,由石块接着击打。
她朝着天空大喊:“有埋伏,我破阵,你走!”
说完毫不犹豫,将三只眼交与她的木匕首插入阵眼。
结界破碎,望乡掠走,并绕到西边放了一把火。
那里之前堆积着无数失去头颅的毒尸,如今是烈焰滔天的化人场。
雾气渐渐退散,她被长矛及眼睛控制。
被架走后,绑到了国师跟前。
那老道凶恶地蹬了她一脚,自己反倒没站稳,“哎呦哎呦哎呦”,有人及时扶住了他。
“架起来,烧死!”老道气急败坏,说完失去呼吸,差点又厥过去。
她注意到,这老道只有九根指头。
片刻,她被绑在一根粗壮的木桩上,架到高空,身下堆满毒尸与柴禾。
她瞰着一切,嘴角轻提,饶是此时,仍不肯改耀武扬威。
她就这脾性,她是神仙。
眼下,众民铺满街巷,眼里口中皆是诅咒。
她不申辩。
被人堵住了嘴。
“三三!”人群里传来一个嘶哑的呐喊,哭味浓。
喊声那样清晰,像黑暗里凭心情路过的闪电,又像丧礼上突然出现的喜鹊。
她的眼睛由近到远,依次扫荡过无数丑脸,却搜寻不出二二的所在。
“判徒!”
“扫把星!”
“烧死她!”
老道高举火把而至,抬起菜色的脸来,恨瞪着她,如恨犲狼。
她突然发现他的双眼已经变灰,像泡进了雾里。
再一留意,四周围的许多眼睛都同在这片雾中。
遥遥的,国君目睹全程。
她叹了口气。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火把撞到干柴,干柴吐出狂性,倾然化为火苗,火苗龙鱼一曲,舞得飞灰四蹿,飞灰臭不要脸,全部冲进五脏。
烫死之前,她差点呛死。
人群的咒骂声一浪高过一浪,气势逼人。
她闭上眼。
想想。
何苦?
何苦?
悠悠。
“西州,你就自生自灭吧,管不了你了。”她放心大胆地嘀咕。
然后屏住呼吸,静待死亡张大双臂将她拥抱。
又想,此一遭,总算能并不羞愧地回到封印里去了。
猝然——
原本不挂半片浮云的晴空,劈下来一截蓝色闪电。
接着是闷雷滚滚。
然后是倾盆大雨,转眼浇灭火势。
她孤零零地望着苍天。
真想问问苍天,他到底几个意思?
再一次轰动响雷时,望乡击碎厚云而来,一口含住木桩,将她提到半空中。
她被大雨淋透,离雷声格外近。
望乡翻山越领,来到一片山洞前。
黑衣人跃下龙背,为她揪出嘴里的布团,又为她松绑。
他救过她数次,如今站得这样近,她竟然心跳过速。
一低头,乍见对方手腕竟是木头所刻。
于是心血一凉,用力扯下他的面罩。
还真是具傀儡。
匠人工艺不差,傀儡的眼睛雕得尤其活络,能左右能上下,但刻板。
由于里面没有任何光,方才能凌厉似把刀。
黑衣人领她进洞。
三只眼坐在正中央,光滑的山壁三面环抱,面前有一盏巨大的走马灯。
她望着黑衣人,“那是你的分身?”
三只眼点点头。
她于恍惚间涨红脸,想起那一巴掌,汗颜。
走马灯分十二面,每一面都画着三十个小格子,每个格子上都有对应的日期。
他轻手一指,走马灯在他们面前跑,投在洞壁上,掠下许许多多画面。
其中的某一幅,她正与矛虎斗智斗勇。
她知道这是什么。
这鬼玩意,如雷贯耳。
宇晷。
能轻易带人穿梭过去与未来的法器。
使用者级别不能低,还得做好随时为它去死的准备。
而且这件六界遐迩的法器,早就失传于五万年前。
她开始忐忑,慢慢又茫然地问:“如今是何纪年?”
“琉璃净。”
“天!”她暗喊一声,“我竟穿梭了五万年!”
“这么老了?”
“我父君都还未出生呢!”
他突然顿住。
少顷,“哦,原来你就是我的狼星劫。”
“什么叫狼星劫?”
“由未来而来的祸端。”
“我怎会是祸端?我可是正儿八经的神仙,有宫有名!”她不服,厥着嘴反驳。
他又问,“你怎会来此?”
“被一位女神仙召来的,本事真大,足足差了五万年呢。是不是你娘?”
他一头雾水,“我无父无母。”
于是她得出结论,必是某位暗恋他的长辈所为。
他摇摇头,很是不以为然。
她急了,“你是三只眼,对方也是三只眼,一定有关系!”
他似乎也很想不透,一脸纳闷,默不作声。
她于怫然中坐下,开始大吐苦水:“你可知道,我的真身与元神都镇压着东西呢!如今我的元神出离多日,也不知封印怎么样了?”
“回不去吗?试过死没有?”
她摇摇头,“没用,死过了,但这咒力锁得紧紧的。”
他抿了一下嘴,脸上露出淡淡的歉意。
突然,看向了走马灯,“你坐好,我送你回去。”
“你真能改写过去?”
世间竟然还有这等阵法,真是闻所未闻。她不惊赞叹。
“此乃逆天改势,是万劫不复之大罪。”
“饶是如此,你仍义无反顾?”
“换作是你,预见苍生有难,你渡是不渡?”
自然渡的。
正是为了渡,她才没活过万岁。
“你试过多少次了?”
“不记得了,每一次都失败。”
“还能使用多少次?我是第一次出现吗?”她敏感地问。
“你的出现,确实是第一次。”他狡猾的只回答了后一个问题。
但她没时间计较了。
“毒应该是从遴选山流出来的,不如你再回到最初,在七月之前,直接一把大火烧光那里!”
哪知他竟然说:“我早就试过。”
试过了?
有纰漏。
她安静了。
静静望着流光在自己面前飞舞。
这许些天里,她奔逃,她拼命奔逃,她总是在奔逃。
如今,回去的路总算近在咫尺。
她却突然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