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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霞山是什么地方?”她问。
“修仙的地方。”二二已经不计较她老是“想不起来”一些看似重要的事了。
也许是已习以为常。
也许是危险在前,她无力计较更多。
“飞升过什么神仙?”
“听说有个老道儿活了两百岁。”
“那还算厉害。”
“我们村采得仙草,多半是他们收走的。”
“那么有钱?”
“没钱谁敢修仙哪?”二二捂着嘴笑。
又嘀咕:“那些老道儿也是怪,成天饿着肚子,光吃丹药,居然也活得下去。”
“神仙也是一样的活法。”
“你又不是神仙,你知道?”
她噎住。
诅咒那个妇女一万遍。
落霞门在落霞山上,落霞山在遴选山的对面。
地理上站在一起,看似隔得很近,走起来却是截然不同的两条道。
走着走着,渐渐又有同伴毒发。
大家开始琢磨,是不是吃素还不行,难道要用辟谷走到那儿?
二二隐隐约约也赞成。
可阿暮觉着,辟谷没用,投奔落霞山也没用。
“如果落霞山都不能救我们,那谁能救我们呢?”二二一脸害怕。
她深感怀疑,却又拿不出崭新的言语来说服。
二二见她不语,像安慰自己一样安慰她,生怕她打退堂鼓。
“山门里全是修道的高人,高人都聪明着呢,他们会炼丹,比我们有法子。”
她仍是不信。
因为她觉得会炼丹,和聪明,和有法子是分开来的几码事。
比如厨子会烧饭,未必就能扛过蝗灾时的饥年。
一路走下去,队伍逐渐壮大,陆陆续续有新鲜的流民加入。
人群形成一股巨大的浪潮,浪头的方向被无形的信任所推动,推往了落霞山。
再也无人质疑远在终点的落霞山是否真有救赎。
仿佛质疑比中毒更可怕。
脚程不敢中断。
寂寞横行。
哭悼委婉。
没有人说话。
选择辟谷的人渐渐多了。
夜来,大家栖住在一块儿,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围着一堆火,共享一堆果。
那些坚持己见要辟谷的,扭头背对着人群与火,自顾自闭目养神,不知道真的睡着没有。
她望着火,一脸迷茫。
二二紧挨着她,呼吸的声调像哭丧。
她听了小半夜,没睡。
过了一会儿,觉察到有东西在裤管边磨蹭。
以为是蛇,她骤跳起。
却原来,耗子而已。
陆陆续续有人被吓醒,宁静中漂浮出阵阵咒骂。
还有人被咬。
于是咒骂更加难听。
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拿火对准这些小东西,全部呲牙咧嘴,眼睛蒙灰,变了态了。
惊呼:“耗子有毒,快砍头!”
于是场面彻底热闹起来。
好在中毒后,这些小东西变得极其迟钝,见人几乎不躲,怕光,便一动不动的呆在光里,任人砍杀。
二二全程捂着嘴,她怕这玩意。
好不容易对付完了鼠难,又听一声虎啸荡开。
据判断,应该就在近处的山林了。
刺激之下,大家开始逃,往落霞山的方向猛跑。
在路上时,二二受人推搡,意外扭伤了脚,致使她俩逃命的速度远远落后众人。
她扶着二二,二二惊慌焦色。
无可奈何的是,虎啸声已越来越近。
“你别管我,自己跑吧。”
“很疼吗?”
“我走不动了。”二二开始大哭,声音阻涩,好像泥鳅溜着锅边滚进热汤里的声音。
她知道,二二已经很累了。
二二赶她走,“你快跑吧!”
她不动声色。
“你听话!”
“以后有的是时间听。”
“是我连累了你。”
“没事,我命大福大,轻易死不了。”
“别说这种话,容易招雷。”
“那正好,把那畜生一道也劈了。”
实在没招,她将二二牵到一边,安置在大石头上,独自等候虎来。
虎很快就来。
不是矛虎,就只是普通的吊睛山虎。
也可怕,也吃人,也猖狂。
二二渐渐地不哭了,捂着眼睛不敢看。
虎看见她,左盘右绕的开始掂量,并未立马扑上来。
她手里握着劈柴刀,在暴雨一般的猛兽前,弱小的像只没打伞的瘦猴。
她倒确实瘦的像只猴。
老虎盘旋她的时候,她注意到它腰上有道新鲜口子。
难怪这畜生一脸饱困饿呆,原来它也中毒了。
但病了的大猫仍是大猫。
她哪敢吊以轻心。
迅不及防,病老虎冲了过来,她没它快,只逃了几步,便被它一掌拍进土里。
虎啸惊云。
这玩意正要下口掏她咽喉时,一道白光闪入。
“砰”的一声。
两只巨兽相撞。
烟尘迷眼。
她喝下好几大口烟,险些呛死。
努力收回心神,这才看清楚,血鹿来了。
它体格比病老虎大,四蹄粗壮,实力本就不可小觑,遑论这还是一头病老虎。
不久后,蹄起蹄落蹄飞扬,病老虎的鼻子碎了。
毒性发挥效用,病老虎的眼睛退化成一片灰白,爬起来时颤颤巍巍。
她怕血鹿被咬,挥起柴刀便是一砍。
一刀不够,却惹怒了病老虎,飞身跃起,险些咬中她的臂膀。
好在,又被血鹿拿头撞开了。
不惜力气,再赞一刀,总算是虎头落地。
但危险并未就此离去。
二二那边忽然惊叫连连。
一条蛇盘上了她的腰。
她害怕,于是紧闭双眼,瑟瑟发抖。
阿暮认了一眼,竟还是条剧毒的青蛇。
认定二二这回必死无疑,她开始雨泣云愁。
哪知,突然又传来一道哨声于暗处流转。
青蛇停下动作,僵着头。
然后慢慢自二二身上溜下,吐着舌头咬着嘴。
哨声不断。
青蛇缓缓爬往那个方向。
来到半路上,阿暮下手干脆,直接将其剁成两半。
“出来吧!”
“来了。”
叶难口里衔着野草,悠悠闲闲,走了出来。
她一怔。
他弄丢了一条手臂。
左边肩头以下,空空荡荡。
她吓得不敢多问。
他寂寞地一笑,伸出手来,冲她比了个“四”,翻过去,仍是个“四”。
“怎么回事?”她小心翼翼。
“不小心被咬了。”他倒是风轻云淡,“这招管用,至少迄今为此,还没毒发。”
她拧了拧太阳穴。
脑仁再度淡淡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