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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郎中并没搭理他。
他静静干坐着,望着天边的流云,在发呆,好像双眼已经飞离去。
此情此景,好像他成了一只高贵的蝌蚪,并不相信困境是他的池塘,也不相信这些聒噪的蛤蟆是他的同类。
他闭目,他养神。
烧麦骂得更难听了。
阿暮能看透情势。
烧麦是想通过此举,洞悉他们的战力,他心里始终惦记着使坏。
果然,“你们该不会一个高手都没有吧?”没隔多久,他又问。
若说起来,倒还真有一个,擅长使箭。
其实真正的高手是牛知,但他死了,“高手”的名号空了出来,另一个箭手便顺理成章地顶了上去。
他水平其实一般,所幸脸皮够厚。
队友们见土郎中不表态,谁都不敢吱声。
烧麦没辄了,开始不要脸。
他一记拳风横扫,将他们一个队员扫到了地上。
摔得那人嗷嗷乱叫。
大家一时吓傻了,都没反应过来。
宗鬣倒是齐刷刷地紧盯向新猎物,动物总是先于人洞悉一切。
那人一动,它们也动。
林子里头一时风声鹤唳。
阿暮没想那么多,眼明手快,掏出铁弹,直接往鬣群一掷,平地一炸,吓煞不少畜生。
如此,便为那人争取到了逃跑的时间。
可宗鬣们气势逼人,不一会儿,全扑了上去。
阿暮跳了下去,掏出防身的尖石,在小臂上狠心地一剌。
血腥味刺激之下,宗鬣们全都疯了。
猛猛然改方向,全部狂冲过来。
她逃得很厉害,几乎已经听不见心跳,步子在踉跄与不踉跄之间游走。
她要找到一棵能爬的树,但视野突然变得天旋地转。
一只宗鬣将她扑倒,另一只接上,最后无数的重量压到了她身上。
尖锐的獠牙刺透她的后背,她痛得大叫。
烧麦大喊一声:“是位女侠!”
然后仗义出掌,冻住了接二连三扑来的宗鬣。
咬伤她的狠物被竹箭刺杀在地。
几个爆炸声接连传来,都在她的近处。
竹箭又一枝接一枝地刺来。
几道人影从天而降,热烈厮杀,没过多久,剩余的宗鬣惊慌四逃。
大家齐心协力,总算战胜了一回畜生,大家都没料到,因此大家都很雀跃。
而她被咬多处,疼痛纠缠,全身肿胀,小腿上少了一块肉。
阿红疯了一样从树上跳下来,疯了一样尖叫着跑来。
烧麦急中生智,在阿红凑近的时候,一把攫住她的小身板。
然后卑鄙的要胁他们将药材通通交出来。
阿红挣不出手来擤鼻涕,全流到了烧麦身上。
土郎中答应了这笔买卖。
他脱下外袍,包裹好阿暮的遍体鳞伤。兴许是浸了汗,袍子湿乎乎的。
有人向烧麦禀报,说是蛇皮丢了,导致他大发雷霆。
发完雷霆,他放了阿红,却绑了所有人。
他们被推到沟边,绑成了一圈,绑在了一起。
烧麦肚子里全是如意算盘。
将他们留下,便可拖延宗鬣追上来的速度。
烧麦的师弟们带走了一具宗鬣的尸骨,将用作晚饭。
没过多久,他们全员撤退,步调洒脱,心安理得。
听沟水呜咽,阿暮的肚子咕咕乱叫。
她叹口气,竟然又没死成。
望着身边扁平的树与花,脑海肿胀。
她在发烧。
宗鬣的獠牙说不定有毒。
这一点并无古籍可查,再说,写了也不一定准确。
脑仁疼,伤口反倒不怎么疼。
阿红感觉到了她的异样,开始大呼小叫。
于是有人劝她镇定。
在必死无疑之前,发烧实在算不得什么。
发烧太轻了。
大家怪她搅和了他们默读遗言的清静。
只有土郎中从头到尾气定神闲。
没过一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角隅里传来。
四周静谧了。
就在所有人料定,必是宗鬣大队回归时,一个道惨白的人影刺破草丛。
他来到阿暮跟前,冲她笔了个“三”,翻了一面,还是“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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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有样学样,也扛走了一条宗鬣。
叶难加入队伍,大家并没计较他害死过牛知一事。
午后下起大雨,他们都饿晕了头,随便觅了一处山洞休息,决议明日早上再出发。
出山的路程已经不多了。
这条山洞入口窄小,里面却很深,他们没有钻进去,直接就在洞口生火扎营,害怕万一被敌人封住退路。
阿红喂她吃了点烤肉,把防身的桃木片系在了她的腰上。
好几天没正经进食过,如今终于有了机会,她却没了胃口。
她正烧得天昏地暗,张嘴难咽。
阿红将那块肉小心地放好,心疼的要她明天再吃。
可谁知道呢?
她还有没有明天?
其实阿暮并不悲凉。
她想死不是一两天了,只盼望死这回能做个好人。
别这么拖拖拉拉的,别弄得人反复崩溃。
叶难坐到了她身边,嘲笑她身上有股屎味。
话说完,随便塞给她一粒丹药服下。“木沾可是个炼丹高手,这药不错的。”
原来烧麦是有正经名字的。
呸,他玷污了这个正经名字。
叶难拍了拍她的脑袋,
“好好睡,没事的。”
他的脸在火中渐渐变化,最终扭作一团。
她一头栽倒,昏睡过去。
然后梦见一片白光。
那白光叫她不自觉地想起白鹿,想起它反光的皮毛,想起它没有角的头,以及那一对幽碧的眸子。
她想,这一回她肯定是真死了。
总算成功了。
能感觉到身体逐渐变得轻薄凉透。
能感到熟悉的力量正一点一点收紧,将她拉回封印。
可一道路过的呗唱,如同一阵不知所起的野风,默然吹散了白光。
她失了指引,不知何去何从。
呗唱隐隐约约,疏疏淡淡,渐次分明。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请散神,渡天劫,救西州;临兵斗者……”
唱辞只有这一句,唱来唱去,单调乏味又很无趣,但很恳切。
听声音,是位妇人。
这声音将她拉回阿暮的身体旁。
她旁观着熟悉的队员,无言以对。四下宁静,大家全都累坏了。
阿红倚着她睡,眼角含泪。
妇人会是谁?
为何要救西州?
还有,对方请得明明是散神,她可不是。
她是正儿八经的正神,有宫有名,与散神那可差了十万八千里。
到底是哪儿出了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