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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泽颤抖的肩膀被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穷奇事先调查过,今夜奏折颇多,妖皇杉青在大明宫批阅奏章。纵使暗探早已传送回诸多大明宫的资料,游历人间几千年的穷奇亲眼见到时还是忍不住啐一句:真是低劣的人界仿制品。
这仿制品空有华丽外表,满满的暴发户气息,但这大明宫之外的防护结界却是不可不防。这结界若是从外面突进,风险太大,也只有里应外合,方才是上上策。穷奇早已跟潜藏大明宫的暗探建立了独特的神识共联,遂发出了双方能懂的信号。
神识共联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加密版电话,只有双方能听得到,其他人极难察觉,但有使用范围限制,一般为方圆十里之内;神识传音则以个人神识覆盖面为准,范围更广。且建立神识共联需要双方互信,互信程度甚至要超过夫妻男女之情,一方若背叛另一方则其神识必定会遭到反噬。因而生性多疑之人往往不会建立这种危险的关系,能跟穷奇这样精明的人建立神识互联的人又是谁?
雨泽看着闭目传音的穷奇,一边想着,却见角落里出来一个其貌不扬的男子,男子着一身贴身侍卫服饰,是那种放进人群中便找不到的人,他直勾勾地盯着穷奇,面无表情。
穷奇一贯懒散,见到男子却忍不住悄悄拉了拉衣角,佯装整理被风扰乱的发丝,宽大的袖子遮住了脸颊,看不清表情,当袖子放下的时候穷奇依旧是那个慵懒自若的穷奇。
只见“护卫”稍微移开了假山上几块看似毫无规律的小石头,因结界的法力源泉便来自于屋内的妖皇杉青,所以结界异常第一时间便惊动了他。妖皇雍容华贵地走出大明宫内殿,正巧与殿外的雨泽对上了眼,雨泽苦于结界还未完全解除只能瞪着通红的双眼,看着“护卫”和杉青交手。从地到天,再从天到地,从赤手搏击到各式术法,由试探性的切磋到招招致命,法术的光华几乎覆盖了大明宫,却不见有卫队前来护驾,原因只有妖皇自己知晓。看似平平无奇的“护卫”,却寸步不让,竟能跟杉青这个征战多年的大妖王平分秋色,甚至杉青还隐隐落下风,雨泽暗叹:这护卫不论胆识还是能力都是这三界不可多得的绝顶高手。
一盏茶之后,“护卫”还游刃有余,连呼吸都没喘过,见结界已破,也不恋战,瞬移至穷奇身边,穷奇对其勾起了一个魅惑众生的感谢笑容,他面无表情,眼神却比对战时温和了许多。
而杉青一番交战下来,气息稍不稳,高手对决细节决定成败,杉青知道自己已经败了。当“护卫”下场之时,雨泽一个劲步瞬移至杉青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修为深厚的一掌。
那妖王杉青也不是盖的,十几年富足的皇宫生活磨去了不少杀气,但几百年积累之下的深厚修为却是远远超过雨泽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没错,雨泽的年龄和修为在在场众人眼里不过就是个熊孩子,出招再狠、法术再高深,没有深厚的修为支撑,很快就会力竭成为待宰的羔羊。
不知第几次雨泽被打倒在地,身为师傅的穷奇并未上前帮忙,而是跟“护卫”作壁上观。这是他跟那孩子的约定。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种杂鱼竟然也有胆量来挑战本皇,报上名来,本皇手下不收无名之魂。”
杉青前与“护卫”一番交战消耗颇多,还来不及调整立马迎上雨泽一连串狠辣而不要命的攻击,自认无可匹敌的妖皇气喘吁吁,汗如雨下,脖颈上带着的绿色魂牌暗淡无光。经验丰富的杉青明白,这种情况下,就算他打败了少年,却绝对不敌那两个看热闹的,只能速战速决保存实力。
雨泽并不回答,几轮交战中他渐渐摸清了杉青的弱点——那个魂牌。
世人传言,妖皇少时为一人界女子所负,一怒之下将其烹食,其魂收于身侧折辱,久久不忘怀,妖界第一大情圣是也。雨泽不知传言是真是假,但杉青护那魂牌甚过自己却是真的。
“世人称妖皇是情圣,今日一看却不过是这宫阙间女子的负心人罢了。”不远处,穷奇好似感慨地说道,声音恰好被正在战斗的两人听得真切。
杉青闻言一瞬失神,等回过神来,见满身伤痕的少年向自己脖颈冲来,手中利刃闪着不善的光,不过半指的距离已然没办法闪躲,只够摆出防御的架势。那少年刀刃触及杉青的防护罩时,化作星光点点消失不见,不是法阵、也不是障眼法,那是什么?
“噗……”在场众人都是耳力超越常人的强者,刀子扎进血肉的声音那么清晰,防护罩的光亮暗下来直至消失,受害者无力反抗。后背是他们一族最大的弱点,因而这么多年的征战他从不以后背示人,却万万没想到竟有人以妖族身躯修习了魔族分身之术,他一时大意误了性命。终于再也抑制不住四处乱窜寻找发泄口的精血,嘴角渗出鲜红的血,混着白沫的血液味道并不那么美味。“护卫”皱了皱眉头,可真是糟蹋了这几百年的上好的精血。
那刀子的主人并不满意这空气中的血腥味,这一点点怎么够祭奠逝去的亡魂!刀子无情地在昔日妖皇的身体里搅了几圈,那伟岸的后背上一道深深的刀口中肉末蹦出,刀刃纵深直入丹田,硬生生将那枚蕴含几百年修为的美丽妖丹剜出。这痛苦甚于剔骨之苦、切肤之痛数百倍,那人却在妖丹剖出之时身死道消,无力享受这蚀骨的痛苦了。
九天星辰依旧,在空旷的殿前,刚刚交手的痕迹还在——那些碎裂的青砖、凋零的花瓣、脱落的檐角,那一滩血迹,和那个跪倒在血泊中的呆滞的少年,分不清血究竟是谁的,一切都像是一场梦魇,只有那掉落在少年面前的魂牌告诉他:这是真的。
除了它那已逝的主人,无人关心魂牌里是否真的有那样一个受辱的魂魄,它就那样静静地躺在血泊中,等待着阳光照进黑暗的世间,光明和黑暗总是交替着,没有谁能压过谁。
终于了却了一桩心愿。雨泽心想。
在回去的路上,满身血污的雨泽被穷奇嫌弃得不得了,那名“护卫”跟在穷奇左右,不言不语,静静地看着两人在闹腾。穷奇始终没有提及他的身份,雨泽心有疑虑却又不敢问穷奇,等一个水到渠成的时机。
行至第四横街的街口,一个扎着飒爽马尾辫、身着黑色夜行衣的身影已经在此等候多时,穷奇和“护卫”了然,轻松地接过了女子丢过来的沉甸甸的锦囊,没有人顾及震惊的雨泽。
“穷奇、混沌,多谢了。”
“能让圣女重回世间,这是属下应该做的。”
“这位是……”女子注意到了穷奇身后的雨泽,疑惑地出言询问。
对雨泽来说,那女子的音容笑貌是那么熟悉,神情的淡漠却又是那么陌生,十几年的相处终究他没看清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