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季夏知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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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安城当年遭受悍匪袭城时,大半的村落都毁了,村民们无处可去,只能在城外游荡。好在城主很快走出伤痛,出面安排各个村子迁徙。听说每个村子的选址都是有讲究的,城主专门请了高人算出的风水宝地。近些年来,大家生活确实安逸富足了不少,对城主更是感激。

    正聊着,元华突然开口:“老伯,听说柳城主和他夫人感情极好,你能给我说说吗?”

    老伯这才注意到身后的女娃,女娃刚到嫁人的年纪,喜欢听这些无可厚非。老伯想了想,说道:“城主夫人具体名号我等乡野小民是不知道的,只听闻是出身江南富商之家,好像是家中独女,当年城主上京赶考也是富商资助的。高中后,城主十里红妆娶夫人进门,婚后夫妻二人感情更甚从前,很快就有了女儿。只是天妒红颜,李家那几口子做人实在是不厚道,生生害了夫人的命……”

    说到这,他停住了,似是不愿多说。元华也没有强求,和无衣一路陪着老者进城后才分道扬镳。富安城内有两条街区,做生意的摊贩五花八门,吆喝声层出不穷,热闹非凡。

    无衣小时长自乡野,八岁后在宗门长大,这样热闹的场景闻所未闻,一时间来了兴致,便询问师傅可不可以在此地休息半日,他想去街上看看。

    看出了徒弟的心思,元华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毕竟没有什么危险,想玩就玩吧,还是个孩子呢……

    “酉时,我在北城门外等你,莫要误了时辰……”

    ……

    街上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各色吃食俱全。无衣逛了一圈后,寻了间茶馆坐下喝茶。茶馆小二见他虽年纪小但衣着不凡,就领着他在二楼寻了个靠窗的位置。茶馆地处街市正中的繁华地带,来往行人川流不息。在二楼窗边,视野宽广,众生百态一览无余。

    无衣品着手中的碧螺春,漫无目的地向下看去。忽然,街角的喧闹声引起了他的注意,抬眼望去,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和尚被一群姑娘围在了中间,穿黄裙的姑娘紧紧地攥住和尚的衣角,哭得梨花带雨。旁边穿粉衣的姑娘愤愤不平地说着什么。和尚的脸涨得通红,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解释。

    无衣放出神识,就听见粉衣姑娘气愤地说道:“你这和尚,占了便宜还不认账。当我们木家村的姑娘好欺负吗?”

    那和尚木讷着脸:“施主定然是误会了,小僧从未见过这位姑娘,无冤无仇的又怎么欺负她?”

    这话一出,黄裙姑娘哭得更是伤心,粉衣姑娘带着身边的好友将她扶起:“灵芝,我们走。这和尚忘恩负义始乱终弃,根本不值得你如此……”

    无衣倒是很看好这位粉裙姑娘的性子,只是旁边一脸怨怼的灵芝可能也不值得她这样……

    果然,那名叫灵芝的姑娘一下挣开了粉裙子的手:“都怪你,要不是你乱说,安郎他怎么会不认我!我不要你管……”

    粉裙子被灵芝的一番话震住了,委屈又感到可笑,尤其是看到她锲而不舍地去拉和尚的手被拒,更是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为了一个安郎,变成现在这般模样,还真是情深似海……身边的好友扶住了她的胳膊,一脸担忧:“小九,你别放心上,灵芝她……”

    “没事,我们再跟上去看看吧,一个村子长大的,总不能不管她。”

    灵芝几番纠缠,和尚脾气再好也受不住,见粉裙姑娘追了过来,便一下打晕了她交给小九。那张清俊的脸板得生硬:“不论你们信不信,小僧的的确确不认识这位……灵芝姑娘。几位施主还是问清楚,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错……”

    小九将信将疑,但还是放出话来:“如果让我知道真是你辜负了灵芝,就是闹到和尚庙里去我也不会放过你的!”言罢,扶着灵芝转身离开。

    人群终于散去,和尚偏头朝茶馆的方向看了几眼,也离开了。

    瞧了瞧天色,确实不早了。无衣叫来小二结完账后,向另一边的城门走去。师父大抵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卡着点出了城,却没有看见师父,无衣慌乱一瞬,便发觉师父留下的灵力印记,一路追了上去……

    木家村。

    元华站在困住阴魂的法阵边,看着年轻和尚打晕哭闹不休的黄裙少女后,用佛经逼出其体内的狐狸精元魂拷问。一切操作如行云流水,无半点容情。

    “你是何处的狐妖,为何不受地仙管束擅自出来害人?”

    佛法灼烧元魂,痛得狐妖撕心裂肺,连连求饶:“小妖自小就生活在木家村附近,受河伯点化才得以开灵智……百年来一直潜心修炼,不曾害过别人。只是前不久,此地河伯突然消失,小妖怕恩人出事便寻到了村子里的神祠……谁知竟看到这女子砸了河伯的神像,嘴里还念叨着些大为不敬的话。一时气愤,小妖便对她下了幻术,却不想遭到反噬失了肉身……”

    和尚收了灵力,将狐妖丢进法阵。

    面向黄裙女子,他狠狠皱起了眉头……自觉看不透缘法,和尚转身向元华请教:“师叔,这位女施主……”

    “她的身上有此处河伯的灵气……你与河伯相识?”

    安子清一愣,他确实认识那老者,此次前来也是收到了求救的讯息,只是,元华师叔是怎么知道的?

    “有人利用幻阵困住了河伯,他时日不多了,此地的神力已所剩无几……”连地仙都敢弑,看来幕后之人是在下一盘大棋……

    富安城城主府内,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中。

    书房中亮着昏黄的灯光,随风摇曳。柳盛安翻阅手中的文献,对黑影的出现毫无意外。

    “城主大人,别来无恙?”

    柳城主放下手中的工作,意味不明地看向他:“我已经如你们所愿,一切都准备就绪……你们打算何时动手?”

    “别急啊,我们这还差了一个……城主大人,您放心,夫人一定能完完整整地回到您身边……”

    是吗?那么,拭目以待……

    柳盛安本是柳家旁支,原名柳逢安。自幼聪慧过人,家人对他寄予厚望,然而三岁那年却测出他并无灵根。失望之余,父母依旧疼爱他,见他爱读书,便在八岁那年把柳逢安送到了江南杨家,入读前帝师所办的天一学院。

    在这里,柳盛安改了名字,认识了杨家独女杨兰漪。

    二人青梅竹马一同长大,此中情意自是深厚,十八岁那年高中探花,十里红妆娶回爱妻,那几年是柳盛安最得意的时候,娇妻在怀,政绩出众,一时风头无限。

    富安城在他兢兢业业地治理下蒸蒸日上,百姓和乐安康,原本以为这一生能一直这样走下去,只是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

    悍匪袭城,因柳盛安曾无意中救过其中一个匪徒,提前得到了消息。城中兵力不足以抵御外敌,便连忙组织人手通知百姓撤离。柳盛安则带兵在入城小道上伏击阻拦,他以为自己这般保护百姓,定然会有人感念恩情护好他的妻子和女儿。只是他忘了,人都是自私的……

    匪徒的几个斥候提前入了城,见外头事情不对,便逼问城中来不及离开被捉来的百姓……数十人对上五人,没有一丝反抗,供出了同样被捉住的杨兰漪和他女儿。杨夫人貌美,女儿也是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擦去脸上的污秽便漂亮地让人移不开眼……

    匪徒下作的语言和越发得寸进尺的动作,以及周围百姓的默不吭声都让杨兰漪明白,她今日逃不掉了……

    等柳盛安赶到时,只见一地鲜血……

    阿兰,安郎好久没见你了……

    你别怕,等那些人死了,我就下去陪你……

    ……

    无衣找到师父时,元华正在给那叫灵芝的姑娘探查身体。这姑娘对灵气的亲和度极高,她的灵力在她体内没有丝毫阻塞。顺着经脉运转一周灵力后,元华在靠近丹田的位置发现了幻阵的灵力碎片。

    “师父,这里发生了什么?”

    看徒弟担心,元华下意识想摸一摸他头顶的发包,却发觉发包已然换成了玉簪绾着的发髻,只能作罢:“无碍,只是会麻烦些……无衣,传信给柳逢熠,让他来给柳家收拾残局……”

    安子清有些艳羡地看着这一对师徒,虽说师叔曾跟在师祖门下习炼器之道,但毕竟是女修,不算无定宗弟子。他当年痴迷剑法想拜元华为师,却被发现与佛有缘,被元华道君亲手丢进了无定宗……

    见安子清超度完狐妖,元华对无衣道:“这是无定宗掌门首徒安子清,号了悟,你唤他师兄……”

    “秦师弟,初次见面,师兄没什么好东西,这串佛珠你拿着防身吧……”

    佛珠开了光,颗颗圆润光滑,隐隐泛着佛光。无衣还礼谢过,接下佛珠,见自己并无不适,稍作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