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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日子,佩菱白天跟着徐嬷嬷习着琴棋书画,钱俊毅偶尔会带着他一起去武学师父那边习武,夜如霜还是日日寅时三刻到三角枫下等她。
日复一日,春去秋来,一眨眼的功夫,三年的光阴就这样过去了,佩菱也已经出落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在钱府的她即将迎来自己的第十五个生辰,然而钱府发出去的,并不是邀请来参加佩菱及笄礼的贴子,而那个印着血红的喜字的婚贴。
大婚前夜,钱府上下灯火通明,一副喜气洋洋,只有盼月楼内,只燃了一盏烛灯。
“小姐,这件就是明日要穿的嫁衣了。”丫鬟们准备着明天佩菱要穿戴的凤冠霞帔,林林总总的摆了一屋子。
徐嬷嬷站在一旁,还在给佩菱讲着明日大婚时的礼仪,一边说道:“咱们家小姐这身世特殊了些,寻常人家的闺女都是在家里候着轿子来接。可这苏府被城主查封,直至年初才解封出售,可谁知等老爷去的时候,说是让一个异地跑商的老板给买了下来。原本还想让小姐住回那苏府去,真是枉费了老爷这一番心思呀。”
佩菱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徐嬷嬷见状继续说道:“后来有人给老爷出主意,说是让小姐住到客栈,再派轿子去接,可这未出阁的姑娘自己住到客栈,也不合规矩呀,这个提议也被老爷给回了。”
佩菱用手摸了摸放在她旁边案几上的红色嫁衣和凤冠,用料确实上乘,衣服上面绣的牡丹开得正艳,那凤冠也是重金打造,用料十足。可这些哪是为了她呢,为的还不是钱家的颜面。
“所以最后,还是夫人出了一个妙招。明早寅时二刻,轿子会在钱府偏门候着,小姐要早些梳洗打扮,按时穿戴整齐坐入轿中,轿子会在城中绕上一圈,明日卯时三刻为吉时,轿子会再回到钱府的正门,到时小姐由正门入府,与少爷完婚,是不是安排得很巧妙啊?”
佩菱暗不作声,丫鬟们也个个看出了气氛不太对,一个个低头不语。徐嬷嬷一个人在那里说了半天,见无人回应,便又随便交待了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强笑着走了。
徐嬷嬷走后,几个丫鬟也随着退了下去。
听兰来到佩菱身边,气道:“明日是小姐生辰,来这钱府住了这么多年,哪年听他们家提起过了?原以为是钱家不记得,这到好,小姐刚到及笄之年,这就迫不及待的办上婚事了,问过小姐的意思了吗?”
“我的意思又何须问呢?早就被爹娘定下了。”佩菱语气平淡的抿了一口茶汤,今日的杜仲入口,却少了曾经的那抹甘甜的回味。
“听兰,你今夜便离开钱府吧。”佩菱轻声道。
“小姐?!”听兰闻言瞪大了双眼,在脑中反应了一下,眼眶瞬时便红了,急声问道:“听兰做错什么了?小姐直说便是,怎么忽然就不要听兰了!”
佩菱轻声道“听兰,不是你做得不够好,只是我明日就要嫁给钱少爷做钱府少奶奶了,虽然我也想留你在身边,可是我不想误你终身啊。”
听兰道:“小姐,听兰早就说过,一生一世都要陪着小姐,护着小姐的!小姐你不能不要听兰啊!您来这钱府三年,受了多少白眼,若是奴婢再一走,小姐你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佩菱忽然面色冷厉,声音也不再似方才那般温柔道:“你没听清我方才说的话吗?明日起,我便是这钱府的少奶奶了,今后的日子舒服得很。苏家早已是过去式了,你没听到方才徐嬷嬷所说的话吗,连家宅都已经是别人的了。我若留你在身边,一直提醒着这个不堪的身世,今后我又如何做这太师府的少夫人呢?”
“小……小姐……”听兰被佩菱这一席话砸下来,只觉得天旋地转。这才不过三年的光阴,小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呢?
佩菱起身走回卧房,从首饰匣中取了一支金钗,拿在手中道:“这枚钗子,是钱公子在我去年生辰时所赠,价值文银千两,我手中没有什么银子,这个你且拿去吧。”说罢,她走到听兰面前,将金钗塞到听兰手中,继续道:“你我主仆一场,我念你对我忠心,自然不会薄待了你。”
“小姐……奴婢不是为这个……”
“哦对了,还有。”说着,佩菱从腰间拿出一张纸,递给听兰,听兰打开一看,是一张地契。
“我已经求了钱公子,帮你在城郊置了一间宅子,虽然地方不大,但足够你生活,这支金钗你大可拿去当了,换来的银两足够你一生花销。到时便寻一良人,托付余生吧,不要再和旁人提及有关于你我的过往了。”
听兰的眼泪不听话的往外流淌,这还是自己认识的小姐吗?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如此珍视的小姐,自己从小一直陪伴至今的小姐,自己愿意为她舍弃性命的小姐,会说出这样的话。
她默默地收起佩菱给他的东西,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道:“就……就算小姐……这般绝情……奴……奴婢……能否……明日伺候完小姐大婚……再离开……”
“不必。”佩菱语气坚定,仿佛恨不得眼前之人立刻消失一般。
听兰吸着鼻子,委屈地端起茶杯,倒上了一盏热茶,跪在佩菱面前,哽咽道:“既然小姐心意已决,听兰绝不成为小姐未来路上的绊脚石,还请小姐喝了奴婢敬的这杯茶,奴婢这般拜别小姐了,祝小姐前程一片光明。”
佩菱接过了听兰递来的茶,一饮而尽,然后重重将杯子掷在地上。“茶水已用,今后你我,再无瓜葛。”
听兰重重地向佩菱磕了三个响头,在她起身时,额间已经泛出了红红的血印。她见佩菱不再看她,便含着泪回身跑出了盼月楼。
听到听兰离去的脚步,那门关上的一刻,佩菱的脸颊间划过一行热泪。口中低喃道:“你走了……便好……”
大婚当日,清晨天还没亮,丫鬟们就挤满了一屋,一个个忙里忙外的张罗着。
佩菱在她们的簇拥下穿好了嫁衣,戴上凤冠。待佩菱穿戴好了一切,命丫鬟们在屋外稍候片刻,便关了房门。
她走近卧房,由枕下取出了那柄短剑藏于腰间,又将父亲的玉佩收入怀中。她看向正趴在床上看着她的溜溜,轻声道:“小家伙,以后的路就要你自己走了,我们的缘份,怕是到头了。”说罢她抱着溜溜出了房门。
丫鬟们齐刷刷的在外面候着,她走到院中将溜溜放在地上,轻声道:“去吧。”溜溜也仿佛听懂了一般,在院中跑了一圈便跃上了墙头。
佩菱转身对丫鬟们说道:“好了,我们走吧。”春惆为她戴上了盖头,于是佩菱便由丫鬟们搀扶着,小心翼翼地离开了盼月楼,由偏门出了钱府。
刚刚进了轿子坐稳,外面便有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喊道:“起轿!”那尾音拖得极长,让人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那几个抬轿人便在一声令下之后抬起了轿子。
轿子一路摇摇晃晃,慢悠悠地走着,一开始佩菱还能听到轿子外面传来小贩吆喝的声音,随后便听到有人拦轿,但轿子并未落地,停了片刻便继续前进了。之后不知过了多久,周遭便越来越静,越来越静……
忽然,轿子停了下来,落在了地上,佩菱感觉轿帘被人掀开,心中暗道:难道已经到了?怎么四下这般安静?
这时,她听到前面传来方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小姐,我们到了。”
佩菱起身出轿,刚踏出轿门,便感觉面前有一道杀气袭来,她侧身一躲,掀起盖头,看到刚才冲向自己之人已经摔倒在了轿中,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置身于城外荒野处了,四周除了几个抬轿手持宽刀的轿夫,已及那个媒婆打扮的女人便再无他人。
佩菱厉声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拉我至此还要害我性命?”
那媒婆脸上露出惨人的笑意,阴测测地说道:“你一个将死之人知道那么多有什么用,受死吧!”
说罢,几个大汉顿时齐刷刷地冲向她。佩菱正不知所措,忽然一道黑影划过,揽过佩菱的腰,直接带她飞身而起。
“你怎么来了?”佩菱看清来人,惊呼道。
夜如霜横眉冷对,脸上毫无笑意,冷声道:“你今日大婚,为可没与我提过?”说罢,二人已经跳出那几人的包围,来到一旁。
佩菱看了看那几个冲向这边的人,急声道:“先别说这些,我们先想办法离开这吧,你看他们又杀过来了!”
夜如霜看都没看那几人,手轻轻一扬,几道红光闪过,那几人便纷纷倒起。再没了动静。另一只手松开佩菱的腰,扣住她的肩膀。他死死地盯着佩菱,怒道:“我在问你话呢,为何不曾与说过?”
佩菱不敢直视他的眼睛,眼神四散游荡,嘟囔了半天终于小声说道:“这不是……忘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