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鄢国,岭北郡,肃州,郡守府
郡守府已被张尚带人严密把手,张尚收到命令立刻率人走了出来迎接陆梓“殿下!”
陆梓应了一声问道“人都如何?”
“郡守张哲瀚,护城都尉萧长风都已收押。”
陆梓满意地点了点头“辛苦了,把他们分别关押在不同屋子,本宫要亲自审。”
张尚对身后的士兵吩咐了一句,接着引着陆梓去了正堂,陆梓等了没多久就又随着张尚进了一个客房,张尚道“张哲瀚已被锁在椅子上,末将会守在门外。”陆梓道了声谢带着李琛进了屋子。
张哲瀚已经被扒了官服,狼狈地被锁在椅子上,见陆梓进来张哲瀚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道“二殿下,臣究竟是犯了什么罪被如此对待!”
陆梓懒洋洋地坐下,从头到脚打量着张哲瀚没有说话,张哲瀚默了默却又重新鼓起勇气叫冤“殿下!望殿下还臣清白!”
“什么清白?”陆梓突然开口,满脸地不解和疑惑,张哲瀚见陆梓搭话便忙道“张尚说臣通敌卖国!”
陆梓扬了扬眉反问道“你不是说不知犯了何罪吗?”
张哲瀚冷了片刻便立即解释道“对!我不知啊!我不知怎么就犯了通敌罪!”
陆梓点了点头思索道“对,此事不能轻下定论,毕竟思渊是朝廷命官,为国守疆这么多年。”
张哲瀚见陆梓帮着自己说话感动地连连应和,接着只听陆梓温和地问道“那思渊给本宫讲讲此事经过吧,张将军为何抓了你,又为何说你卖国。”
张哲瀚警惕地看着陆梓“张尚没有告诉二殿下?”陆梓叹了口气道“说了,不过本宫觉得仍有疑点,不能只听一家之言,所以想听听思渊如何看待此事。”
张哲瀚激动地手上的铐链哗啦啦直响“殿下!臣当真是冤枉!臣从未踏出郡守府半步!哪里能通敌卖国!”陆梓见张哲瀚情真意切连忙劝道“思渊别急,别伤了自己。”说罢陆梓问道“前些日子本宫查账时发现岭北军军饷被扣了不少,不知思渊可知道?”张哲瀚愣了片刻才应道“臣不知啊,账本军饷的事都是郡丞赵德胜负责,怎会少了军饷呢?”
陆梓摆了摆手安抚道“思渊别着急,没有多少钱,本宫也只是随便问问。”陆梓思索了片刻为难道“只是这笔钱在青楼密室被发现了,本宫就觉得奇怪,派人一查才发现这青楼背后的人事思渊。”陆梓心痛又疑惑道“思渊身为郡守怎能监守自盗呢?”
张哲瀚脸上的惊慌在听到青楼后逐渐缓和,陆梓将这变化看在眼里,看了眼李琛示意他将老鸨带了进来。
陆梓叹了口气温和地对老鸨道“这银子是思渊的?”
老鸨不敢抬头只是一个劲地磕头“不关民女的事!张大人!张大人说放在楼里的!他没说是军饷啊!”张哲瀚脸色惨白对老鸨骂道“胡说!”
“思渊何时放进去的?之前可曾放过?”陆梓又问,老鸨忙道“七天前!大人说让我们把箱子伪装成行李,三日后会有人来拿。”
张哲瀚闻言立刻激动起来就要喝止老鸨,陆梓没有理会张哲瀚的叫骂,摆了摆手示意李琛将人带下去,陆梓望着张哲瀚格外悲痛惋惜“思渊还不认吗?”见张哲瀚还要否认陆梓道“思渊守边多年,忠心耿耿,本宫很是感佩,本宫也不愿意轻易降罪,然而,如今这些军饷丢失,又有人指证思渊贪污军饷,即使真的不是思渊所拿,思渊也逃不过一个监管不力之罪,既然怎样都要获罪,思渊不如给本宫说个实话,这钱是不是思渊所拿,这样,本宫也好决定思渊值不值得本宫来保,毕竟思渊威信甚高,朝堂之上本宫也是需要大人这般人才。”
张哲瀚打量着陆梓那和煦的容颜,那张脸温和又平静,像是澄澈的湖水一般让人看不到一丝杂垢,张哲瀚低头衡量了许久,陆梓也不催促,格外有耐心地等着。门外,张尚突然敲了敲门“殿下,少将军来了,要见张哲瀚。”
张哲瀚像是看到了受惊的猎物一样立刻抬起头,惊慌地看着门外,陆梓扫了他一眼对张尚道“告诉少将军本宫在审问,让他稍后。”说完陆梓转头看向张哲瀚叹道“思渊可想好了?秦少将军的脾气你也清楚,他如今赢了肃州之战,就算是一怒之下杀了大人,陛下也不会说什么。”
“是!银子是罪臣拿的!求殿下帮罪臣!”张哲瀚仓惶地看向陆梓惊恐道。
陆梓微笑着应了一声又道“思渊放心,本宫会想办法,不过……思渊得吃些皮肉之苦,妻女也要先送出肃州。”张哲瀚感恩戴德“多谢二殿下!殿下放心,臣的妻女已经送回了老家。”
陆梓瞧着张哲瀚连连轻笑“那,既然如此,为何思渊的妻女和军饷竟跟着於罗去了南宁?又为从何萧长风家中搜出了思渊与他一同谋划叛国的信件?”张哲瀚脸色瞬间刷白接着双目通红地看着陆梓,陆梓波澜不惊“对,本宫骗了你。银子不是在青楼找到的,而是本宫的亲卫抓捕於罗时找到的,被抓捕的人里,竟然有思渊的妻女,看那模样倒像是被当作了客人护送去鞑国。”
“不是!臣是被冤枉的!”张哲瀚一口咬定自己的无辜倒是让陆梓觉得格外好笑,他起身走向张哲瀚,在他面前站住,睥着张哲瀚惊慌又狠厉的模样他问道“思渊该知道本宫是代天巡狩吧,这一路上,本宫见惯了生死、贫穷、荒芜、暴乱,这里可是鄢国的北门户啊……”陆梓长叹一声带着无尽的哀婉与失望,像是看破了沧桑的老人,又像是丢失了珍宝的商人“岭北军的战士是从全国军营里选出来的精兵,他们是鄢国军中的骨血,是鄢国的利剑,思渊竟然那般轻易地要将这把剑销毁。本宫很是好奇,究竟是什么能让你如此出卖自己的国家,出卖你的君王呢?”见张哲瀚低头不答,努力藏匿着眼中的恐惧与担忧,陆梓冷冷地望着他“定然不是为了钱,否则那二百万两军饷不会被运到鞑国,也定然不是为了权,鞑国朝堂掌握在承安王手中,你与穆初勾结,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在鞑国为官。”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张哲瀚身上,将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动作尽收眼底,他瞧着张哲瀚紧握着拳头拼命镇静自己,陆梓续道“不为钱,不为权,是为了情吗?”张哲瀚猛然抬头看向陆梓,又在意识到自己失态的一瞬间低下头。
陆梓轻笑两声慢条斯理道“本宫听闻思渊是岭北人,会鞑语,年少时曾在鞑人当作孤儿掳走,不过后来逃了回来,当年也是因为熟悉鞑国的风土人情被派往岭北郡,本宫好奇就派人打听了思渊的往事……”在张哲瀚紧张又愤怒的目光里陆梓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优雅地给张哲瀚递了杯茶像是同人谈心一般道“别紧张,鄢国这些年受鞑国影响民风开放不少,爱慕男子之事本宫也听说了不少,鞑国三皇子穆初‘花间浪子,酒中散仙’鄢国都有不少男女对其仰慕已久,更何况曾受过他恩情的思渊呢?只是他那般桀骜不羁又高高在上的人,想见一面都堪比登天,何况是为了情爱呢?所以思渊就为了能让穆初见你一面,为了能让他记得你,为了留在他身边,就打算将岭北郡都送给他对吗?”
张哲瀚缓缓抬起头,那一直谨小慎微的眼神突然变得坦然又恍惚,他看着陆梓又似乎看着久远的回忆,嘴边带着浅笑“对,我想要接近他,想要他记住我,就差那么一点……”他看向陆梓,一脸的无所谓,似乎已经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二皇子打算如何处置我?”陆梓倚着桌子打量着张哲瀚,手指不断扣着桌子,过了片刻他道“你虽然犯了大错,可在穆初找上你之前,你也曾是历代岭北郡郡守中最好的一个,本宫倒当真舍不得杀你。”默了默他道“不如这样,我们作个交易,本宫会将此事替你圆过去,作为交换,本宫要你拥护本宫,无论何时,岭北郡必须保证国门无恙。”
张哲瀚打量着陆梓不解道“殿下为何如此?就不怕臣再次叛变吗?”
陆梓毫不在意的笑了笑“你叛变无非是要穆初,且不说你再次叛变穆初是否会接受你,即使接受了,承安王在,穆初永远不可能坐上王位,那时你对他毫无价值。不过,你若是为本宫效命,替本宫守好岭北郡,有朝一日本宫有了机会,定然会主张两国互换质子以求和平,届时鞑国能派来的质子出了穆初还会是谁呢?到了那个时候,就是思渊你庇佑他了,年少时你在奴隶院,他出于斗气将你从穆申鞭子下买回来的恩情你自可以慢慢还。”
陆梓见张哲瀚低头不语,犹豫不决,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时间倒是过了有一会儿了,也不知子嘉是否还忍得住火。”
那桀骜不驯的少年看不惯自己兄长作威作福的模样,却扬手拿起马鞭抽在奴隶院里的奴仆身上,挑衅似地对着奴仆指桑骂槐,惹得先太子穆申直呼可恶,在那自负又刺耳的咒骂声中,少年似是故意要将自己的兄长气吐血,大方地扔给自己兄长二百两银子,随手往自己兄长买回的奴隶堆里一指,挑中了一个十来岁,羸弱的鄢国少年,接着又名目张胆地将人放回了鄢国。
记忆里那张稚嫩却桀骜的少年鲜衣怒马离去的身影在张哲瀚脑海中渐渐模糊,却又随着他的臆想渐渐清晰。经年过去,当年的少年成为人人口中的风流皇子,酒中散仙,而他也早已成家立业,他虽从未放下过心中的妄念,却也从未想过去实现这妄念,毕竟,那人是鞑国尊贵又桀骜的皇子,那人的眼里从未放进任何人,那人高傲自负,恨不得将自己的兄长踩进泥土,更别提他,一个如此卑微,如此渺小的一个普通人……
在回忆与向往的矛盾挣扎里,妄想占了上风,张哲瀚应了一声,无比坚定地应下了陆梓的交易,陆梓只是平淡无常地点了点头便出了屋子。
是了,人总是会输给妄念,越是卑微,便越是渴望,越是渴望便越是永远无法摆脱。更永远无法获得。所以,才称为妄念。
陆梓知道,这场交易的参与者,从始至终都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