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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但耍了我一通,还让我输掉了非常不想输的赌约……这样的怒火,准备好承受了吗!”
这样说着的我将手中攥着的符咒捏碎,并开始打量眼前的状况。
映入视界的女孩子大概有三位,当然,事到如今她们已经完全不打算掩饰自己身上的非人类气息了。或者说,她们原本也不是什么有本事长期掩盖自己的妖怪特征的厉害妖怪,即使面对一般人能够瞒得过,没有道理在阴阳师面前也一直不被识破。先前若不是自己太过于粗心又分了神,原本也不应该被那河童欺骗到的——那只留着蓝色双马尾的人形河童如今正张大了嘴望着我,怎么想都是为我竟然能够找到正确的方向追上她们感到讶异。
我清楚这进一步证明了佐藤小姐的正确,那十字路口原本就是三选一的选择肢,若完全凭借运气选择也会有三分之一的机会选对方向,眼前这位河童会显得如此失态,想必原本是不认为我会选中那三分之一的概率的,而不会选中的原因自然是那位站岗的武士会提供虚假的情报……完全的输了,连续数次在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孩子面前抬不起头来,这对青春期的少年来说姑且算是个耻辱,这份怒火如今只能发泄在眼前这几个以恶作剧为乐的小妖怪身上。
除去那只河童以外,她的身后仍有另外两位同样并不散发出人类气息的身影。其中一位身高比那河童稍高一些,拥有传统黑色短发的她身侧隐约有风的气息,若是我从父亲那里习得的知识没有全都就着饭吃掉的话,她多半是一只幼年的天狗;至于另外一位,发色与河童接近但是更多显出一些绿色,她并没有像身旁的河童一样把长发编成马尾,而是把它们如同围巾一样系在前方,她隐约展露出一丝付丧神的气息,但我暂且还无法判别她的本体究竟是什么。
眼前这三位即是在她们各自所属的妖怪族群中,也是相对年幼的。当然,年幼也是相对于身为妖怪的种族而言的,身为天狗、河童与付丧神的她们即使年幼,恐怕随便哪一个的实际年龄也比我大的多了。只是,实际年龄并不是这里需要探讨的话题,重要的是这些尚且年幼的妖怪,并没有她们的成年同族们那般巨大的破坏力。也正因如此,即使此时以一敌三我也没有感到绝望——我并不认为锻炼多年的自己会输给这些流于恶作剧的小妖怪们中的任何一个,哪怕同时应对数位,我也不认为自己是没有胜算的。
自然,今次与这些妖怪们遭遇实际上算是我第一次与妖怪们进行真正的战斗,然而从对手们的眼神看来,那边的情况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恐怕两边都是新手吧。我微微闭上眼睛,脑海中开始浮现出父亲曾经教过的,应对缺乏战斗经验的对手的手段。
——无论对手是人类还是妖怪,在还没有积累丰富的战斗经验的时候,是难以拥有属于自己的稳定步调的。
所以……不能给对手形成固定节奏的机会!
思绪方落的我倏然倾身向前,顺势避过了那位天狗小姐一扇子挥出时带起的强风。而接踵而来的则是河童与付丧神的两面夹击,那位留着围巾一样头型的女孩最先攻了过来,我抬起左手顺势想要招架,但下一刻便察觉不妙猛然缩回,与此同时那女孩竟完全不符常理地开始原地旋转并以一个不可思议的速度接近我的所在方位——若是从第三者的上帝视角来看的话,这陀螺一般的样子大概会具有喜剧效果吧!但此时的我却丝毫不敢轻慢,这样愈转愈快的她不但自身凭借巨大的惯性使人难以接近,她的身周更是开始积攒灵力,轻易接近卷入灵力的乱流中,后果只怕不堪设想。
顾忌那位天狗的扇子而不敢轻易起跳的我双脚连续后退,但正如预料中的一样,最后一位还没有动身的河童也从另一方向逼来了。河童这个傍生于水边的种族操纵水流就宛若呼吸一般自然,眼前的这一位无疑还算年幼,但看来已经能够将这能力应用自如——几发水柱迎面而来,却又在我以为避开的同时化作雾气遮挡我的视线。
水雾并不会伤人,因此那之后必定有所后招,这样判断的我没有后退而是快步冲进雾中……看似找死的行为却是正确的判断,眼前这几位是恶作剧的惯犯,这种把戏多半也已经玩的很习惯了,若真的为那没有实际伤害力的水幕所摄乃至后退的话,就只会让行动的节奏被那水雾控制住,并受制于其他两位的攻击。但我却选择了径直穿过,就在穿过水雾的同时,我已感受到有风的气息从身后掠过,那位还在不停自转的付丧神小姐也以人类难以理解的旋转速度袭向我的身后。而理所当然的,这两者都由于我的前进而扑了个空——
“看起来这些把戏倒是玩的很娴熟了——但接下来就是我的回合!”
这一进使我多出了几秒的喘息时间,不打算浪费这难得机会的我顺势自身侧取出早已备好的符纸一把捏碎——这是我早已设定好的发动符咒的手段,那几只妖怪看来对这玩意并不陌生,眼见得符咒发动了的她们并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在原本的位置提防接下来会发生的法术或其他什么现象。这对策虽然说得上是谨慎行事,然而此时却反而使我进一步把握住主动权,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自己是明白这符咒的发动是绝对没什么特效或者伤害性法术的。
事实上,那符咒根本就什么都没有用,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现在的场合没有什么用的。
“——喝!”
成功使用语言与行为让妖怪们的注意力转移,这就是最初的契机,低下头来把握住这机会疾行至那天狗面前只用了数息,她刚刚反应到状况的场合,我已径直向她正面打出一拳。总算是反应过来的她以扇子招架——其中亦有风的气息,看来那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凡间物事。只是即使以称得上是奇物的扇子来阻挡,终究是情急之下的招架,这一拳打下来相当结实,证据是那并非凡品的扇子开始整个裂开。
是的,不是法术,不是符文,也不是什么结界咒语。
“你,你不是阴阳师吗!?”
“——多言无益!接招!”
就连那位天狗也没能完全接受这一击的突如其来吧,被打的踉跄了两步的她问出声来。这代表着她确实还年轻,没有多少见识,我想,这世间从来没有人规定阴阳师非不能以肉体作战的。作为回答,我更进一步连续出拳,这天狗操纵的风十分奇诡,若是不能够趁她还没回过劲来连续进攻,那么难得抢到的主动权就会丧失殆尽。按说即使对手是妖怪,殴打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事情,但眼前这位也是拿一桶水把我浇了个通透的元凶之一,想到这件事我也没什么心理负担。何况对方再怎么说也是只天狗,这种程度的斗殴也不至于真的造成什么无可挽回的伤害。
“呜,呜哇!荷取,快来帮我!那个什么什么姬也是别转啦!”
“人家叫濑织津姬啊!这么久了你倒是记一下全名啊!”
——攻击奏效。
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认为只凭自己的拳头能够真的击倒这位天狗小姐,但是只要对方被逼到不得不呼救的程度,那么主动权就会完全易手。感到那位河童的水箭飞来,转个不停的付丧神小姐也停下了那莫名的移动方式冲过来……这种程度的攻击已经足够迫我退下,这种程度的事情还是清楚的,眼前的这位天狗小姐看来也因支援的到来而感到了放松,我深吸一口气,作势要退后般地抬起脚来——
“——你,到此为止了!”
但是,却向前了一步。
等待的就是这一刻,对手已经习惯了我趋利避害的手段,所以判断我一定会退开而完全放松下来,比起先前的勉强招架,她此时才露出了真正的破绽。这份破绽成为她真正的败因,踏出一步的同时我借着这份力量轰然出拳,先前还勉强招架的手臂此时堪堪挡在全力一拳之前却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最终的结果是我硬吃了几发水箭,以及自付丧神小姐那边接踵而来的锋利灵气波,而眼前的天狗小姐被彻底击飞,坠落在不远处的地面掀起一阵尘烟。
“击倒一人!”
“咳,咳咳咳咳……”
“呜,呜哇!文文!?”
以这种程度的伤害换取一人的脱战是值得的,这样想着的我迅速冲出两人组成的火力覆盖圈,那两位多半也一时难以接受自己的同伴如此轻易地失去战斗力吧。宜将剩勇追穷寇——心中默念着典出自后汉书而如今尚未诞生的诗句,我迅速锁定了那河童作为下一个目标,后者应当也是察觉到了这一点吧,开始不要钱地丢出各类的液态物……我甚至在里面看到了几片莲叶,她取水的时候就不能至少把莲叶摘出去吗?
与先前的水箭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的密度使我不得不后退开来,与此同时付丧神小姐那一边也又开始原地自转起来,灵力再度随之喷涌而出。
这样的话,至少一时半会是无计可施的——如果与她们战斗的,只有我一个人的话。
我的视线望向她们两人的后方,由于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的缘故,眼前的两个小妖怪完全无暇顾及身后。
而这将战斗引导至结束。
“靛酱!我们来了!——阵法构成·第一种幻想结界!”
“兄长大人请注意避开,这边要使用简化版镇魔符。”
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我身上,甚至没有察觉到身后的姐姐和美鸟她们的接近,成为了这场战斗我方取胜的决定性因素。在她们完全没有注意到的时候,赶来的姐姐大人已经当场隔空画好了阵法,并以符纸降下大阵;与此同时,美鸟手中的镇魔符也尽数飞出,虽然嘴上说着要我注意避开,但实际上根本没有一张失手打到我所在的位置。
数息过后,先前作威作福的三只小妖怪如今已经被大阵彻底困住,脱不开身了。
——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我一人身上的她们并不知道,我最初捏碎的那张符并不作其他用途,而正是用来通知姐姐那边发现目标的通讯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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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之拿下是拿下了,不过究竟怎么办?”
我望向姐姐和美鸟那边提出了这个问题,虽然听起来很荒诞,但我确实不清楚如何处置眼下这几只妖怪。按说根据佐藤小姐的说法,她们在这京城中胡乱恶作剧也不是第一次了,期间又多半有人照拂,乃至竟然胡闹了这么久,若不惩治一下好像说不过去。然而这几只妖怪本性看来并不坏,也并没有真的伤到什么人做什么恶事,我也好姐姐她们也好都没有把这样的妖怪赶尽杀绝的兴趣,这就使状况变得难办起来。说拿住,她们实在是没犯什么大错,就算真的捉拿回阴阳寮,估计隔两天也就放出去,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但是就这样把她们放走倒也不甘心,虽然说这一场战斗下来也算给了对面点教训,但自己一想到脑袋顶上轰然浇下的那桶水,就总是不能完全释怀。
“……虽然我想不太可能,兄长大人明明已经把始作俑者打趴下了,难道还是不能释怀吗?”
……啧,美鸟这小鬼一眼就看透了我的想法,从以前开始这孩子就是虽然年纪轻轻,却敏锐的不像个正常人。
“也,也不至于是那么在意啦。”
“说的也是,我想兄长大人也不至于因为【那么一点小事】就怎么都【不肯善罢甘休】,明明都把人家【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却依然【不肯息事宁人】,即使今天才刚刚被那位佐藤小姐【几次三番地嘲弄】,兄长大人也不会【气量狭小】到这个份上才对。”
……几乎每句里都夹枪带棒啊喂!
“嗯嗯,靛酱不能做那样的孩子哦!这些孩子已经惩治过了,放掉她们就可以啦!放掉!”
而且姐姐在一旁搭话,我叹了一口气,这俩人一起施压,意味着我连声道歉也别想着向始作俑者们索要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几个被困在阵中的小妖怪,眼神中确实透露出了一点可怜——虽然我总觉得,这个跟小时候隔壁家的熊孩子闯了祸以后装乖的样子差不到哪里去,不过事到如今自己已经没法深究了不是?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这样想着的无奈地说道:
“也罢也罢……以姐姐那点水平,这结界马上就会失效。之后你们就走吧,今天的事情你们也算吃到教训了,日后就——”
……这话,最终竟是没有说完。
并不是因为我突然感到了不甘心不想放她们一马,而是在我原本就要将最后的几个字吐出来以前,有某种难以名状的威势忽然出现在周身。
不是身后,身侧或是身前那么简单,那巨大的压力宛如在空气中弥漫般挤压着我的全身,不,不只是自己而已,姐姐和美鸟的脸色也呈现出痛苦来。宛如每一个细胞都被压迫到极致地,连呼吸也感到难以持续。这连从哪里来到都无法察觉的威势竟不断地增压,明明只是虚幻的气息,然而却隐约如现出实体般地重压在我们每一个人身上。
“什……什么!!!!”
我痛苦地吼出声来,这却没有给现状带来任何改变。能够理解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至今为止的人生中我仅有一次感受到如此气势磅礴的威势,那还是我们姐弟三人去投奔父亲的旧友,安倍泰亲大人的那一天,那一日我们所见的,是安倍先生那并不饱满的身躯所蕴含着的撼天动地的惊人力量。如今这份威势终于再度呈现开来,身体的每一段神经都在嘶吼着极度的危险,然而就连脱逃也无法做到,我不知不觉已痛苦地弯下身子。
是……妖怪的援兵吗……?
脑海中浮出这疑问来,眼前的妖怪们看起来并不在这威势下比我们好过到哪里去,但并没有显得十分惊愕这一点,似乎意味着她们清楚这威势的来历。只是那表情并不是什么得救了一类的得意神情,而是一副“坏了”的样子,宛如小时候的熊孩子闯了祸被家长发现时的模样。
这些乱七八糟的疑问很快就从脑子中被赶了出去,因为下一刻那声音终于响在我们的耳畔——
“吾乃天狗一族的绝对顶点……天魔。”
“事到如今,连个错也不敢站出来认吗,射命丸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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