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公鸭嗓

朝借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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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人蓦然抬头,身形一动,差点没站稳脚。

    传夫石,认主了?

    主子的传夫石,认主了!

    她又惊又怒,追问道:“难道是闻大人?!”

    月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试图从苏青时脸上找出一丝否认。

    “不是他。”苏青时眉头紧蹙,摇着头,“不会是他。”

    月人松了口气。

    就说嘛,传夫石要认主也得是主子心仪之人,光这一点,闻栖辞就不在认主范围内。

    这样一想便彻底放心了,跟着苏青时有些仓惶的背影回到卧房。

    苏青时双目无神地坐下,提起茶壶斟茶。

    呀!

    月人连忙取走茶壶,担忧道,“主子,你到底怎么了?”

    苏青时失神地握着琉璃血瓶,不停摇着头。

    “不是他,为什么会是他,为什么石头会认他为主……”

    她心仪之人,有满腔抱负,心怀天下百姓;她心仪之人,温柔如玉;她心仪之人,不叫闻彧。

    嘭,嘭嘭!

    石壁嘭嘭作响,灰尘尽落。

    今天是陆老头儿把她关在洞里的第三个月。

    年仅十二的苏青时,独自一人在洞里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日夜。

    在石壁上刻“一”记日,洞顶的日光黑一次便记一日。

    陆老头儿隔几天来一次,他不进洞,只是把竹篮从洞顶放下来,里面装着食物,洞里有水缸盛满天然的雨露,有木头可以生火。

    还有一张巨大的石桌。

    桌上摆满笔墨纸砚,宣纸丹青。

    陆老头儿说,想要出去,要交出一副令他满意的画卷。

    可笑!

    她本是寻死的,却被他困在这鸟不拉屎的洞中,逼她作画!

    琴棋书画诗酒花,她独独不精画画,现在,还有些厌恶它。

    作为苏家传人,她拥有灿烂辉煌的一生,可是,一切,全被一杯要命的毒酒毁了!

    毁的一干二净,片甲不留。

    挽回一命……又怎样,她从此成了一个口不能言的哑巴啊!

    她如何担起重任,成为雄辩天下大势的一国之相,如何继承家族辉煌,如何接受从备受瞩目的神童到身患残疾的落差……

    可笑,可笑她一心求死,却在身处逆境时拼死求生。

    那个逼着要收她为徒的陆老头儿,把她扔到寸目可及的山洞中,十日没有过问。

    她喝水度日,饿得两眼发昏,四肢发酸。

    饿极末路,求生欲反而愈发强烈

    她用石头砸出水缸的一角,用锋利的瓦片在湿润的地面挖草根、蚯蚓,钻木头取火,编谷草为被,用碎瓦片做碗……

    苏青时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在支撑自己活下去,如果有,那就是不愿意用饿死来结束自己。

    第十天,洞顶上探出一个头来。

    “咦,你还没死阿!”

    说这话的,正是半截身子已入黄土的陆言。

    “这样都没死,干脆别死了。”陆言嘿嘿笑着。

    苏青时盘腿坐在石床上,冷着脸瞪着眼。

    “想清楚没,还死不死?要还是想死,我再出去遛几天。”陆言威胁完,没见苏青时有什么反应,“你还真想再饿十天?”

    苏青时无情的撇过头,双手抱臂,不作回应。

    “你爹果然没说错,真够撅的。”陆言小心嘀咕道,“再饿下去不仅会出人命,还会被苏渠绿追杀……”

    “算我服了你了姑奶奶,你看你也不想死了。答应我一件事,我就放你出来。”

    苏青时闻声微动。

    陆言眉毛一挑,“只要你能交出一副让我满意的画,我就放你出来。”话罢,他又补充道,“要是在里面无聊,我这还有本书,可供你消遣时光。”

    从山顶落下一只竹篮,里面装着满当当的食物,最上面有一本书。

    苏青时坐在石床上,抬起眼遥遥一望。

    “口不能言,总还识字吧?”陆言换了个俯身的姿势,“这几个字认识吧。你爹为了给你找这本书,现在还在床上躺着呢!”

    苏渠绿午休时是在床上躺着的吧?陆言觉得自己的话没有歧义,要是有,那更好。

    果然,苏青时跳下床,望着他。

    “伪声术,你好好钻研,说不定能恢复……我只是说,万一啊万一,别抱太大希望。”

    陆言看了看她,转过身换成躺着的姿势,“你要是真的能恢复,也找不回以前的声音……哎呀说多了,这伪声术自古以来没听说过谁练成过,你就死马当死马医吧。”

    苏青时拾起秘籍,吹散灰尘。

    “不过你不是神童么,既然这么神,指不定能……哎呀呀神童,哪有受到点挫折就寻死觅活的神童,枉费了老天给你的好脑子。”

    “不过嘛,你现在是我徒弟,我还是得鼓励你不是,别说师傅不疼徒儿,我这就在鼓励你啊。”

    “对了,如果一年内你还没有练成伪声术,那就别坚持了,你这辈子没机会开口了。”

    鼓励完,陆言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草,“别忘了答应我的画,想出来就早点画好,作画工具我晚点给你送来。”

    苏青时捏紧手里的书,捏紧,又松开。

    “拜拜喽,我的乖徒儿。”

    讨人厌的声音终于远去……

    死马当死马医,死马,还需要再医吗?

    她怕极了,怕用力努力后依旧是令人痛心的结果,那种致命的冲击,她不想再感受第二遍。

    苏青时每日晨起,看一眼书面,睡觉时,看一眼书面。始终没有打开。

    嘭!嘭嘭!

    居然有人会来敲门。

    “有人吗!陆言在里面吗?怀平画圣?!”

    原来不是找她。

    “陆言?陆言!我看到你了,你就在里面!”

    外面的声音分毫不减,公鸭嗓似的嗓音不停叫嚷着,十分刺耳。

    尽管这个声音难听至极,苏青时也有些羡慕。

    “不可能没人,我亲耳听他们说,陆言在这个洞里。”

    外头好像不止一个人,正在交谈着什么。只是公鸭嗓的声音太突兀刺耳,每说一句就跟到了声量极限似的,不时发出破嗓的嘶哑。

    “闭关?有道理。”公鸭嗓默了会,惊喜道,“那我每天都来找他,直到他回复我为止!”

    打坐的苏青时瞬间清醒。

    每天,每天?!

    那她的耳边,岂不是无时无刻都充斥着刺耳的公鸭嗓声音。

    可怕的是,久而久之,她居然不觉得这个声音刺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