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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完毕,陈安和苏晗结伴向着课堂走去。
一路上由于陈安的引导,继续进行着昨天的话题。陈安也在缓慢地转变着自己在苏晗心中的形象,由冷漠的傲娇小孩,渐变成对陌生人警惕的普通孩子,一点一点地释去苏晗心中本就不多的怀疑。
课堂是承德殿的八座偏殿之一,看其大小可容纳近三百人同时进学而不嫌拥挤,偏殿四角的扩音设备,也保证了教学质量。
此时这座偏殿中稀稀拉拉地摆放着一百三十余套桌几,每一张桌几后面都坐着一位学子,翘首以盼地等待着教习前来教授学问。
文学馆称夫子,武直院称教习,是有一定规矩的。主要是因为在中央界,老师这个称呼相当慎重。五纲五常,天地君亲师,师徒之间关系近如父子,是衣钵传人,学问法统相继,旁人怎能轻言老师二字。所以像这种公式化的教育形式都以夫子教习代之。
辰时三刻,郁剑青施施然走了进来,由于昨日已经见过了,所以戒尺轻敲案几,待到殿内安静下来,便直接开口讲课。
第一堂课是章史,从中古有史之时讲起,直到大乾近代,期间无论何种典故,镇国公都能信手拈来,并且穿插一些妙趣横生的逸闻故事,使得这些半大孩子听的如痴如醉,包括苏晗在内都没有跑马走神,而是全神贯注,直到下课之时,还有些意犹未尽。
第二课是经注,稍稍休息了两刻钟,镇国公便准时的开口讲解。这种枯燥乏味的东西,经过镇国公之口,竟也变的灵活生动起来,他没有去机械的复读那些听都听不懂的大道理,而是不停的举例子,讲故事,让人听的欲罢不能。
接着第三堂课,第四堂课……乃至最后的体操课,教习只有镇国公一人。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大乾教育就这样,远远达不到苏晗前世的流水线式操作,更多的还要靠教习本人的素质,武直院对教习的要求也近乎全能,所以能够胜任的教习相当稀少,有时都能造成几百人同时拜于一位教习名下听课的场面。
不过再是全能的教习,于苏晗看来,也还是不能与镇国公相比。
窥一斑而知全貌,就这区区几堂课功夫,苏晗就已经能够想象的到,镇国公的学识水平有多么渊博了,他几乎可以算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涉。
也是,他本身就是一个传奇,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纵然其在位期间,朝野毁誉参半,但依旧是大乾上下臣民无数人心目中的偶像。
这其中甚至还包括苏晗,作为外来户,在前世那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因为了解的多,对于任何事物都抱着一种看透的态度,总有一种天老二,自己老大的感觉,即便是来到了中央界,因为有着金手指的存在,尽管也经历了很多艰辛,但还是顺利的铸就了金身,成为了整个天下有数的高手,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按道理来说他已经不需要仰视任何人了,可当他听到镇国公的故事后还是不由自主地产生向往之情。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看似风光无限,霸气侧漏,但也难免空虚寂寞,唯有像镇国公那样以一己之力托起一个国家的脊梁,造福百姓,以活万民,才是真正的大能耐,大成就。
在哀帝之时的大乾已经走过了两百多年的时光,按照历史的惯性,这种国祚不成仙朝,就只有衰亡一条路好走。
事实也是如此,当时国家内忧外患,甚至需要向北方草原王庭和亲纳贡,还要忍受冰原异民的骚扰;西域遥远倒是无事,但西北三王拥兵自重,对来自中央的命令视而不见,且有魔道兴风作浪,时刻想要颠覆大乾政权。哪怕素来为中原之民所瞧不上眼的东南十六国,也是异动频频,威胁大乾南方边境。
而在国内京畿之所,世家已经烂到了骨子里,只会弄权专横,门派也是各占山头,互相争夺资源,就连仙门都不甘寂寞,拼命地往朝堂里渗透,根本没有人把皇族放在眼中。镇国公当初接手的就是这么一个烂摊子。
但就是这个靠着攀附权臣女儿,才走入真宗视野的小白脸,激流勇进,逆着大势义无反顾地投入到了这个大火坑之中。
先是经历了哀帝早夭的悲痛,又是体味了大义灭诛绝自己岳丈一家的情殇,这才携着废立帝王的威势压制世家,整肃朝堂,还政皇族。
之后在仁宗的支持下,他先是在世家门派之间架起一个微妙的平衡,定下相互制衡的策略,又联合世家门派一起扫荡魔门,整肃寰宇,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期间普及教育,鼓励生产的政策不胜枚举。
武直院的兴起,文学馆的革新,景都粮仓的修建,四京之地的确立……都是他的赫赫功名,也为之后征伐四夷打下坚实的基础。
十年生聚十年修养,蛰伏到景帝朝的镇国公再次出手,这一次更是石破天惊:六征漠北,打的草原王庭只敢在靠近极北之地的冰湖周围放牧;又与北极冰皇约战于万里寒原,立下终生不履中原的约定;尔后降临昆仑,一剑灭四神,震慑仙门,恐吓三王,将外患尽数解除,使得大乾成为了中央界真正的主人,不是仙朝胜似仙朝。
这等事迹怎能不成传奇,怎能不被人视为偶像。尽管他亲手击杀一路带领自己的岳丈,被人视为忘恩负义;尽管他把持朝政废立君王,被人指责为是弄权专横;尽管他扶持门派与世家争斗,被人诟病为以权谋私,但却没有任何人能否定他这一生的功绩。
自他之后,先帝以凡人之躯统御四极,一言可令万仙来朝;西域、东南、南疆百万国度莫不称臣纳贡,俯首尊谓天朝上国;国内纵有不法之徒作案,哪怕跑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大乾律法制裁,由是百姓安居乐业,夜不闭户,路不拾遗……
苏晗不知道别人心中如何评价镇国公,但在他心里,这才是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
这个大英雄大豪杰的形象渐渐与他面前那个一袭青衫,总是挂着兄长般温润笑容的年轻男子所重合,使得苏晗眼中除了警惕外又多了一丝敬重。造化弄人,苏晗从未想过会与镇国公在这种情形下见面,如果不是幕后黑手和天机的事情挂心,也许他会去到云霄峰上真诚拜见吧。
不过这样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好,莫名之下他竟然成了镇国公的门生,若是其他人苏晗可能心中还有不服,但若是镇国公的话,傲娇一下,便认了又如何。
就在苏晗思绪纷飞之中,郁剑青也讲完了今日的内容,抬头看了看窗外天色,算了算时间,已是接近午时,便道:“今日课业已了,诸位且各自用饭去吧,下午自修。”
两天授一课,一课只有半日,这倒不是郁剑青自持身份,端着架子,而是武直院的规定,也是儒门的规定,他们是教育大家,认为只有学思结合才能更好的掌握学问,所以除学时之外,给所有弟子门徒留下了大量的自修思考时间。
待到郁剑青离开,殿中学员也各自散去,有的真的去用饭自修,有的却是呼朋唤友,出了书院,去界门城中浪荡,对于这些书院也不阻止,学无上下交际本身就是一门学问。
苏晗左右看了看,发现对着门口一脸踟蹰的陈安,于是一把拉住,向着门口走去,豪爽地道:“走走,今日出去打打牙祭,哥哥我请客。”
前世记忆虽然乏善可陈,但却刻骨铭心,使得他一直无法忘怀,因此很多习惯见解都不由的会带上一丝痕迹,比如没有大乾世家特有的阶级观念,只要看对了眼就是朋友。
陈安从头到尾把他哄的舒舒服服的,觉得有着这么一个小迷弟也不错,就算遇到大事派不上什么用场,也能在旁边帮忙喊666不是,所以不吝交往。陈安刚刚面上的迷茫踟蹰之色,被苏晗看在眼中理解为经注太过深奥,这么小的孩子不能听懂而心中忐忑,于是才想到一个出去吃点好东西为这个新朋友散散心的提议。
不过虽说是提议,但苏晗随便惯了,也没想着征求陈安的意见,拖着他就往学院外面走,使得陈安郁闷无比。他刚刚沉思不是因为没有听懂课程,恰恰相反,而是透透彻彻地听懂了,但就是因为听懂了心中才更显迷茫。
刚刚经注中的内容对普通小孩而言确实深奥了点,但对陈安来说还是理解不难,可正是因为理解才觉得惊恐茫然,那经注上的经典词句竟然与他在大周时看过的许多著作有颇多类似,甚至就是原模原样的语句。
于是一个埋藏心底的问题再次浮上心头,大乾和大周到底有什么联系?血影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弄到这里的?自己到底还能不能回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