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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身后逐渐变得均匀而沉稳的呼吸，沈琉璃的脚步突然停顿，一种酸涩无比的感觉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巴，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了洗手间那边：
“呕……”
其实按道理来说，她现在已经有四五个月的身孕了，早就已经过了最初三个月的孕反期。
可是这一阵子因为她一直着急想要找到顾南星，所以最近都没有怎么好好的吃东西。
如今趴在灌洗台上面这一吐，吐出来的全部都是酸水。
刚才在消毒室里面看到顾南星那伤口上血肉模糊的样子，她就已经吐过两次了。
回来之后，她全程都是强忍着不敢露出难受的样子，生怕顾南星看到了会担心自己。
这个时候顾南星好不容易睡着了，她精神一放松，便觉得胃里面翻腾的厉害。
她趴在厕所里面，几乎快要将自己的胃都吐空了，那种非常恶心的感觉才稍微被压下去了那么一点点。
胃酸反上来灼得她喉咙生疼，全身难受。
她有些虚软的靠着墙壁站立着，伸手按着自己的胃，想要缓解一下疼痛。
也就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一杯温热的水被送到了自己的面前。
沈琉璃先是愣了一下，不过等她抬起头来，就看到姜明朗正用一种非常无奈的眼神看着自己，表情也十分的复杂：
“我看你这样子我就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忙着找顾南星，根本就没有好好的按时吃东西，胃病又犯了？”
果然是医生，一眼就看出来沈琉璃一直就有胃疼的毛病。
如果不是姜明朗提醒，沈琉璃倒还真的忘了自己有胃病的这件事情了。
她记得很清楚，上一次发病的时候，好像还是自己刚回宁海城不久，在医院里面被渣男贱女气的胃疼。
那也是她和顾南星两个人在当初那一夜混乱之后，第一次意外的碰面。
如果不是因为那一次胃疼发作，她也不会撞上迎面走过来的顾南星。
两个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什么故事了，难不成这一切都是上天冥冥注定的吗？
自从自己嫁给了顾南星之后，被他小心呵护，各种宠溺。
一日三餐都按时叮嘱着要吃饭，以至于这么多年以来，她的胃病竟然再也没有发作过了。
一时间，沈琉璃的心中充满了温暖。
那张苍白无比的小脸上露出一抹恬淡的笑容，她朝着姜明朗点点头：
“谢谢明朗姐。”
沈琉璃实在是觉得有些脱力，她干脆双手捧着玻璃杯坐在马桶盖上，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热水。
看到沈琉璃那可怜巴巴的虚弱的模样，姜明朗突然觉得心里微微一酸，少有的良心发现，和她说起了掏心窝子的话来：
“沈琉璃你知道吗？其实说实话，在你来西班牙之前我是真的挺讨厌你的，虽然我们两个人之前并没有碰过面。”
“啊？”
沈琉璃愣住了，一下子没能太明白姜明朗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一个素未谋面的自己就能够让另外一个人莫名其妙的讨厌起来吗？
“你过来，我今天呀，就抽空好好的跟你聊聊。”
姜明朗伸手拽着她直接来到了客厅，两个人坐在壁炉的边上。
壁炉里面红彤彤的火苗映着她们两个人精致的小脸，没过多久身体就变得暖和了起来。
“顾南星这一次到马德里这边来，的确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办。当年他在特种部队里，那可是头狼一样的人物，身形利索，头脑冷静，我认识他这么多年，相处了这么多年，从没看到过他那样的不在状态。”
“以前就算是他一个人在枪林弹雨中穿梭，也没有受过这么严重的枪伤，可这一次对方仅仅只有五个人……你说这一切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我会相信吗？”
“更何况在你来到马德里之后，他还为了你一而再再而三的虐待自己的伤口，我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
姜明朗的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沈琉璃表情愧疚的将脑袋埋进了自己的胳膊里，半天没有说话。
姜明朗一瞬间就反应了过来，她连忙清了清嗓子，转移了话题：
“哎呀，不说这些了，其实我真正的意思是在我见到你之后，可能我有所改观了，或许我好像明白了顾南星为什么会这么喜欢你了。”
在听到这番话之后，沈琉璃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她看向姜明朗的眼神之中也带上了几分好奇和期待。
其实对于这个答案，沈琉璃她本人也是非常好奇的。
因为她每次问顾南星当初为什么会爱上自己，他总是笑笑，却从来不会正面的去回答。
“既然我决定和你说这些，我也不怕顾南星生气了，其实关于白羽菲的事情或许你并不清楚，但是作为从小和他一起长大的我们来说，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耳闻的。”
“白羽菲的真正身份到底是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但是有一件事我觉得有些奇怪，这件事情就算是在燕京，也只有和厉家关系特别好的几个大门户才知道。”
“其实厉家并不只有三兄弟和两姐妹而已，顾南星的父亲本来还有一个弟弟，不过三十年前好像出了一场意外过世了。那个时候他还很年轻，我小时候去厉家老宅那边的时候，隐隐约约见过他两次。虽然记不清楚他的长相了，但是我记得他长得非常非常的好看，而且好像有了一个快要订婚的未婚妻，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了。”
“在厉家老四过世了之后，那位漂亮的未婚妻也突然之间销声匿迹了，到后来厉家老四的事情也成为了厉家绝对不可以触碰的禁忌，所有人都十分默契的避而不谈，以至于外界根本就不知道还有厉家老四这个人的存在……”
“虽然我不知道白羽菲和厉家老四，又或者和厉家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但是对于顾南星这个人我还是非常了解的。这么多年以来，他一直就把秦妃当成自己的亲生母亲，将厉宝贝当成自己的亲妹妹，这就说明他是一个非常非常重感情的人。”
“或许旁人都羡慕顾南星出生在厉家那样一个权势滔天的大家族里面，可是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知道，那并非像外界看到的那么风光，他一路摸爬滚打走到了今天，实在是看到了太多太多的阴暗面。”
“以前我们认识那么多年，我基本上很少能够在他的脸上看到笑容。冷漠是他的假面具，他只有时时刻刻的戴着这个面具，才能够理智的隔绝一切危险的来临。”
“不过自从和你在一起之后，我发现他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情不自禁的笑，那种笑很温暖很真诚，也是发自内心的，就像是阴暗了许多年的角落，突然有一束阳光不顾一切的照了进来，也许顾南星就是那一种需要阳光照耀才能活下去的种子吧，而你就是那一束阳光，他有了你之后才能够发芽成长起来。”
姜明朗在说这番话的时候，脑海里面回忆着他们几兄弟过去发生的种种，越发觉得自己深有感触：
“所以我大概能够理解，为什么他愿意为了你而付出一切，因为只有你才能够将他带离那一片黑暗，将他心里早就腐朽的那一片荒地变得生机勃勃。”
沈琉璃能够听出来姜明朗的这一番话是发自肺腑的。
她伸手紧紧的握住了手中的玻璃杯，感受着杯子上传递过来的温度，一时间目光变得有些迷茫了起来。
难不成这就是顾南星为什么总说自己是他的sunshe的原因？
在听完姜明朗的那一番话之后，沈琉璃的心中充满了感激。
她目光真挚的看了过去，一字一句无比认真的说道：
“明朗姐，你做了这么多铺垫想要转移我的注意力，所以现在你打算告诉我司夜身体里面那一枚没有办法取出来的子弹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
“……”
突然被这么一问，姜明朗脸上温暖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
她尴尬地笑了笑，怎么搞的呀？要知道以前自己用这一招转移话题来对付旁人的时候，从来都是屡试不爽的。
刚才自己不想面对沈琉璃，所以这才编了这么些感性的话想要转移沈琉璃的重点。
可是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小姑娘给躲过去了。
如果换作平时，沈琉璃看到有人这样遮遮掩掩一定会很着急。
不过这一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竟然出奇的有耐心。
那双安静而清澈的眼睛就这样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姜明朗，大有今天你要是不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我，我就不走了的架势。
姜明朗就算神经再怎么迟钝，看到沈琉璃这个状态，她如果还反应不过来，那也太傻了。
她琢磨了半天，要知道沈琉璃不是外人，她是顾南星的合法妻子，也是顾南星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存在。
她会担心顾南星，这也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情。
顾南星那么执拗的一个人，如今整个世界上能够劝得动他的人也只有沈琉璃一个了。
如果沈琉璃知道了真相，能够劝说顾南星早日动手术，对顾南星而言或许是一件好事。
在经过了这样的一番思考之后，姜明朗觉得沈琉璃作为顾南星的妻子，她似乎是有这个资格知道真相的。
“既然你都这么问了，那我就告诉你吧。”
姜明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缓缓的说道：
“想必这一次顾南星之所以会到马德里来的原因，你应该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吧。”
沈琉璃心中微微一动，她点点头：
“是为了查清楚夏心扬的死因，对吗？”
姜明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看样子白羽菲真的把什么事情都告诉你了。没错，顾南星这一次过来就是因为陆续在这边查到了有关夏心扬真正死硬的一些线索。”
“当初把夏心扬害死的那五个人，一个月之前曾经在这边活动。陆续调查出来，他们似乎是打算走私一批武器，所以大概还会在这边呆上半个多月。“
”顾南星知道这一趟的行程他必须要做一个了结，所以孤身一人赶了过来，可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竟然受到了那五个人的埋伏，中了一枪。”
“在我给他做检查的时候，发现那五个人非常的阴狠毒辣，他们在子弹里面用了一种十分特殊的病毒，这种病毒是最新研发出来的，暂时还没有任何能够治疗的特效药，所以我只能用解毒剂暂时压制它的毒性，在没有彻底了解清楚这种病毒的基因组成，我不能贸贸然地将子弹取出来，否则的话，怕病毒会反噬，到时候如果侵入骨髓……后果不堪设想。”
姜明朗的话还没来得及落音，就看到沈琉璃双腿一软，一副快要站不稳的样子。
她是个大夫，所以医学方面的事情，她能够听懂个七七八八。
一些病变只要一牵扯上骨髓，基本上就会跟死亡这两个字扯上联系。
就算不死，那至少也是个半身不遂。
那五个人毁了夏心扬的一辈子，还害死了她，现在竟然又用这么诡异的病毒对付顾南星……
沈琉璃联想到这里，一颗心顿时就扑通扑通的狂跳了起来：
“明朗姐，我虽然是个心理医生，但是我对骨科外科这一方面确实不太熟悉，顾南星他现在很严重吗？会不会……”
沈琉璃的话还没有完全说完，就被姜明朗直接给打断了。
她快步走到了沈琉璃的身边，伸手搀扶着她坐了下来：
“你也不要太着急，听我把话说完。”
等姜明朗将沈琉璃重新安置在椅子上之后，她才清了清嗓子，从头开始解释：
“在这段时间里面，我替顾南星压制伤口的毒性，控制病毒蔓延，同样的我也将这病毒的标本送到了马德里皇家实验中心和我的同僚们一起在研究。”
“现在讨论出来的初步的治疗方案是，在最快的时间取出子弹，这些病毒蔓延到骨髓引发的变异如果用靶向药物控制的好的话，短时间内应该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的。不过因为暂时还没有研发出解药，想要用药物治疗，彻底好转基本是不太可能的，所以想要一劳永逸的话，如果试着做骨髓移植也许病变的组织就能够彻底修复。不过……”
姜明朗说到这里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丝犹豫的表情。
她的这意思犹豫让沈琉璃有些焦急：
“不过什么？”
姜明朗看到沈琉璃那焦灼不安的样子，连忙解释道：
“你别紧张，其实前几天我们把顾南星的基因样本也送到了科研室那边做研究，我的同事曾经告诉我，如果按正常的情况下来说，这种病毒应该很难蔓延到脊椎和骨髓，不知道为什么换成了顾南星，这个病毒好像跟他特别的契合，说句很诡异的话，这种病毒就好像是为了他的基因而设计的……我也有可能这只是一种巧合而已，是我想太多了！”
“所以如果他这个病毒没有彻底治愈的话，每隔一两年的时间，在一个身体组织循环之后，就要动手术将骨头上面已经病变的组织剔除，不然放任病情恶化后果会不堪设想，其实说起来，给他做手术倒也不算太麻烦，最麻烦的一件事，因为他受伤中枪的部位是在腹部靠近脊椎的……”
“这一次，顾南星为了避免出现让自己行动缓慢的后遗症，所以我只能在伤口部位小面积的喷上一点麻药，那一点麻药对于他的伤口来源根本就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这就跟关公刮骨的情况是一样的，非常非常的疼……”
姜明朗的这番话说的很委婉，可是沈琉璃还是从中听出了一些不一样。
活生生的从骨头上将那些病变的组织剔除，而且还不能打麻药。
沈琉璃只要一想起这个场景就会忍不住全身发抖。
这样大的一个手术正常人都是用全麻的呀！
一时间她突然心疼的不行，虽然说她很清楚她自己的男人到底有多么的坚强。
但是这种生理上的痛苦并不是说只要你能够保持足够的坚强和隐忍就可以忽略不计，完全感觉不到的，它依然会存在……
一想到顾南星日后可能要在许多年的时间里面忍受这个痛苦，沈琉璃的心疼的就好像针扎一样。
她现在甚至有一个念头：如果那五个幕后凶手出现在这里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冲上去，拆他们的骨头，喝他们的血。
因为一切如果真的如同白羽菲所说的那样，当年的顾南星、夏心扬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错。
在部队里面，没有人是可以一直霸占着最强的位置，再厉害的人也会逐渐老去。
他必须要接受后辈之中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人出现这个现实。
可那些人呢，却因为自己的嫉妒，因为自己的一己私利害死了自己战友的一条命，毁了一个女孩子原本应该拥有的幸福人生。
在做了这一切之后，他们被驱逐出了队伍。